白薇薇踩着满地落英离开王家时,裙角还沾着未干的泥点。方才王子服护着卿兰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女子捂着手腕泪眼婆娑,说她施针时故意用力,而他竟皱着眉让她“少说两句”。风卷着纸钱从街角飘过,是哪家在烧新坟,烟火气里混着草木的腥甜,像极了她初下凡时,落在舌尖的那口桃花酿。
她寻到城南那处宅院时,朱门已褪成灰白,门环上的铜绿爬满了纹路。推开门,荒草没了脚踝,廊下的秋千只剩一根断绳晃悠,绳结处还缠着半朵干枯的蔷薇——是他去年亲手为她编的样式。白薇薇蹲下身抚那绳结,指腹触到粗糙的纤维,忽然想起他说“等花开满院,就用这秋千载你看月亮”。可如今满院只有野蒿,连月光都懒得落进来。
“他不是负你。”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时,见月老拄着拐杖站在门槛边,白胡子上沾着星子似的光点,“三日前他去后山采你爱吃的野栗,失足坠了崖。临终前攥着这东西,说要等你回来。”
老人摊开手心,是枚磨得光滑的桃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薇”字,边角还留着牙印——是她去年赌气咬的,说他刻得丑。白薇薇指尖刚触到木牌,后院突然传来簌簌响动,转头望去,荒草间竟立着棵新抽枝的桃树,枝桠弯成了秋千的弧度,最粗的那根枝上,缠着半朵风干的蔷薇。
“他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魂魄附在这树上守着呢。”月老敲了敲拐杖,桃叶突然沙沙作响,飘下片新叶落在白薇薇发间,“凡人的情啊,短得像朝露,却烈得能烧尽轮回。”
白薇薇望着桃树发怔,指缝间的桃木牌渐渐发烫,眼眶突然酸了。原来不是所有真心都会被辜负,就像这树,明明知道等不到花开,还在拼命往上长。
而王家此刻正被阴霾罩着。卿兰躺在绣榻上咳得花枝乱颤,楚母坐在床边抹泪:“儿啊,娘昨夜梦到那白薇薇化成青面獠牙的鬼怪,举着针要扎你!”卿兰攥着帕子擦眼角,余光瞥见帘外的身影,声音陡然拔高:“娘别说了,薇薇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王子服掀帘进来时,正撞见她“委屈”地别过脸,帕子下的嘴角却微微扬起。“子服哥哥,”她怯生生抬头,“你别生薇薇姐姐的气,她许是……许是不懂凡俗礼节。”
王子服皱着眉坐下:“她确实莽撞。”话刚出口,窗外突然滚过惊雷,檐角的铜铃发疯似的响。卿兰吓得往他怀里缩,却没瞧见他望着窗外的眼神,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方才梦里,白薇薇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说“再也不救你了”。
雷声未落,街角的白薇薇已被金光罩住。雷神握着锤站在云端,战甲上的电光劈啪作响:“玉帝有旨,限你三日内归位,否则以叛仙论处!”
白薇薇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桃木牌在掌心发烫:“我不回。”
“放肆!”雷神一锤砸下,地面裂开细纹,她却迎着电光冲了出去,袖中飞出的银针化作银蝶,缠住了落下的惊雷。“凡间有情,天庭没有,我为何要回?”她踩着飞针跃上屋顶,裙摆在风中展开,像只折了翅的白鸟,“要杀要剐,等我了却心事再说!”
三日后,王家药房突然乱作一团。王子服为救被蛇咬伤的小厮,竟被那毒蛇反扑咬了手腕,卿兰举着刀要砍断他的手,说是“以绝后患”。就在刀锋落下的刹那,门被撞开,白薇薇攥着草药冲进来,指尖泛着微光点向他的伤口,黑气顺着指缝蒸腾而起,蛇毒竟瞬间退了。
“你……”卿兰惊得后退,这才看清她袖口露出的银链,链上挂着的桃木牌,竟与传闻中那坠崖书生的遗物一模一样。
白薇薇没理她,只顾着往王子服伤口敷草药:“这蛇有灵,是被人下了咒才会主动伤人。”王子服望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夜卿兰说“薇薇姐姐的药总带着怪香”,此刻闻着那草药气,却觉得比任何熏香都安心。
夜里,卿兰端着参汤进了书房,见王子服正对着块桃木牌出神——是白日白薇薇匆忙间落下的。“子服哥哥在想什么?”她故作好奇,指尖轻轻划过桌面,“这木牌看着好眼熟,好像……城南那棵怪树的纹路?”
王子服抬头:“你也知道那树?”
“前几日路过瞧见的,”卿兰掩唇轻笑,“听说那树夜里会发光呢,像有灵似的。对了,白日薇薇姐姐救你时,指尖好像有光,寻常女子哪有这本事?”
王子服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白薇薇总能凭空拿出草药,想起她施针时伤口会泛微光,想起她望着桃树时,眼里的悲伤不像凡人该有的。
卿兰见他神色微动,又添了把火:“我听五行道人说,有种精怪会化成人形,靠吸人精气修行……”话没说完,就被王子服打断:“不许胡说!”可他攥着桃木牌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三更时,卿兰悄悄溜出后门,见子楚和楚母正等在巷口,五行道人背着桃木剑立在阴影里。“他信了?”楚母急着问。卿兰点头,从袖中掏出张符纸:“这是白日她碰过的草药渣,道人可从中探到她的真身?”
五行道人接过符纸,指尖燃起黄火,纸灰在空中凝成只白鸟的形状。“是狐仙,”道人冷笑,“难怪能解咒蛇之毒。明日午时,我设坛作法,定能让她显出原形。”
月光落在卿兰脸上,她望着王家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她早就查到,那书生是白薇薇的软肋,只要用那棵树作引,不愁引不出这只“狐狸精”。
而此刻的白薇薇,正坐在桃树下发呆。桃木牌贴在眉心,能听见树里传来的低语,是他在说“别信那女人的话”。她摸了摸树干,轻声道:“我知道,可我怕……怕连他也信了那些鬼话。”
树桠突然晃了晃,落下片嫩叶粘在她发间,像句无声的安慰。白薇薇笑了,指尖泛起微光注入树干:“等我处理完这事,就来陪你看花开。”远处传来鸡啼,她起身往王家走去——她得去看看,王子服的伤,有没有反复。却不知,一张针对她的网,已在黎明前悄然张开。
白薇薇蜷缩在稻草堆上,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旧棉絮。王子服举着桃木剑站在面前,身后是冷笑的王子楚和念咒的道士——他终究信了“她是吸人精气的妖”的鬼话。
“薇薇,你若乖乖显出原形,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王子服的声音像结了冰,全然不见往日的温柔。
白薇薇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想起下凡时,雷神曾劝她:“凡人的心,最是善变。”她偏不信,觉得王子服眼里的光,比天庭的星辰还亮。
道士的符咒燃到尽头,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白薇薇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胸口,身体突然被一股熟悉的雷电之力包裹——雷神踏着乌云降临,锤柄重重砸在地上,震得道士倒飞出去。
“谁敢动我稻草仙子的朋友?”雷神的怒喝掀翻了屋顶,电光像银蛇般窜向王子楚和道士,两人瞬间缩成两只呱呱叫的青蛙,在泥地里蹦跶。
王子服僵在原地,看着白薇薇背后缓缓展开的稻草翅膀,泛着柔和的金光——那是他曾开玩笑说“像晒干的麦穗,好亲切”的翅膀。孩子突然抓住白薇薇的手指,咿呀一声,翅膀上的稻草簌簌落下,化作点点星光。
“你……你真是仙子?”王子服的剑哐当落地。
白薇薇没看他,只是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将一个稻草编的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这孩子,留给他爹。”她对雷神说,声音轻得像风。
雷神叹气,挥手召来云辇。白薇薇最后看了一眼呆立的王子服,转身踏上云团。云辇升起时,她听见孩子的哭声,终究没回头。
回到天庭,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聊斋奇闻2第2单元主线任务完成——“凡尘劫:爱恨嗔痴”结算中……】
【任务评价:圆满(虽有波折,终护所爱,守住本心)】
【奖励积分:】
【即将开启第3单元故事主线任务:“深海鲛歌”,传送倒计时10,9,8……】
白薇薇望着云海下的人间,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王子服曾画过的涂鸦,是他说“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的印记。她笑了笑,将积分存入系统,转身走向新的传送门。
凡尘爱恨已了,下一段奇闻,正等着她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