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我究竟算……什么东西,不过,你需要什么,我就可以是什么。”江与随抬眼看她,“你需要AI,我可以成为你的AI,你需要机甲,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机甲,甚至如果你需要我去死……”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住:“抱歉,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能够真正令我死亡的办法,我可能只会沉寂一段时间,一段时间过后,还会重新出现。目前来说,暂时无法如你所愿。”
“停停停,谁说我要你去……”温迎紧急叫停,讲不出那个字,只是瞪着他。
江与随观察她的表情,极快地道了歉:“总之,我完全属于你,也无条件愿意听从你的所有命令。”
温迎撇了撇嘴巴,又抿了抿,哦了声。
江与随同样嗯了声,说:“我回答完了,你可以继续问我下一个问题。”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温迎总觉得他话里的真实含义其实是“快进入下一阶段吧,不要再提和白月光有关的任何话题了”。
她不由得瞄了一眼那本小说的封面。
江与随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动作:“你看起来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刚好,它的内容非常适合当作助眠读物。”
“谁说我现在就要睡觉了?”温迎说,“你不要自作主张。”
江与随点头:“好的,那等过一会,你睡不着的时候,我再读给你听。”
温迎:“……”
她仰头望天花板,江与随说的没错,她现在称得上精神百倍。
丝毫不困,甚至因为突然接收了极其庞大的信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这么想着,温迎掀开被子,站起身。
江与随仰头看她:“是需要拿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温迎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跳到床下在卧室里来回走动。
走了一会,又觉得空间不足,开门到外面,在客厅里继续转来转去。
江与随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温迎觉得自己身后缀了个尾巴,她疑心会被他踩到拖鞋,时不时转头。
对上他的眼睛,又恍然发觉,他现在还没有实体呢,就算踩到也不会痛的。
“你似乎在走神。”她还没吭声,江与随就又一次开口了。
“你话好多。”温迎忍不住小声道,“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呢,还以为你很害怕坦白,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没那么怕嘛,都放飞自我了。”
“我没有飞起来。”江与随严谨地说。
只是有一点点,雀跃。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他自己是没有影子的,但在某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和面前人的影子嵌在一起了。
即便听见了他的真实身份,温迎所表露出来的情绪虽然纷乱复杂,却好像,并不包含他想象中的厌恶。
她依旧允许他待在这个房间里,同意他照顾自己,没有把他赶出家门,或者下达指令,让他离开地球,把他直接驱逐到外星。
这似乎代表着“接纳”。
温迎不清楚身后的人脑壳中的翻江倒海,她见他低着头,以为他又在悲情伤感地脑补着什么。
顿了顿,她转过来面朝着他,叫了声他的名字:“江与随。”
“嗯?”他掀动眼睫。
“我不是故意把你扔下不管的。”温迎思来想去,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开始只是因为……你很久都没有弹出来跟我说话,也不怎么发光了,我怕一直把那块碎片戴在手上会磨坏它,才想着把它收起来。”
江与随像是有些迷惘,确认道:“是‘收起来’,而不是‘关起来’吗?”
“当然不是后一个了,保险柜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装宝贵的事物的啊。”温迎瞥见一旁的电脑,指了指屏幕,“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网上搜一搜。”
江与随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说了声“好”,走过去打开了电脑。
温迎沉默了一下,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原本就是个AI,能够随时随地调取这世界上全部的信息?
但看着他专注检阅屏幕的半透明的背影,那种“有点好笑”的念头又渐渐消散,被另一种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
有点酸,有点涩,像是咬到了一颗没熟透的青橘,汁水溅在口腔。
江与随的确是一个很笨的AI。
擅长脑补,情绪也很百变,经常胡乱想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却也只是想一想,很少有勇气说出口来。
最精通逻辑运算的AI,用最笨拙的方式猜测着她的心思和想法,还总是猜错。
温迎看向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复杂。
江与随若有所感,回头。
她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和他对视着,走过去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看了眼屏幕,说。
温迎哦了一声。
她看向搭在电脑旁边的一只机械手臂,停了几秒,伸出手碰了一下其中一根指节。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张开,包住了她的手背。
“我触碰这只手的时候。”她慢慢开口,“你会有感觉吗?”
江与随手臂的投影与之重叠,轻抬唇角,温声说:“可以代入一下。”
他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他总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容易被伤到心,也很容易被哄好。
虽然她根本就没怎么哄。
温迎屈指在那只机械手的掌心碰了碰,江与随也反过来碰了下她。
温迎看见自己腕间的手链正在发光,不偏不倚,正是银色的那一枚。
这枚银色的小花,其实就是那块被她藏进保险柜的机甲碎片雕刻成的吧……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那枚银色的小花,指腹擦过花瓣的边角。
拢住她手掌的那只手紧了紧,再抬起头,江与随的眼皮又变红了。
不仅如此,这回薄薄的红也晕染到了他的耳朵,他嘴角微抿,眼神凝滞在她身上。
“怎么了?”温迎突然想起,在不久前的某一天,她抚摸这朵小花时,他的反应也是怪怪的。
“摸不得吗?”她指腹又搓了搓。
“不是。”江与随的声音有点哑。
虽然没有实体,但他胸腔起伏的频率好像加快了……
温迎满怀疑虑地问:“之前就想问你了,这枚小花是用什么制成的?……你把什么,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