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我被不在了 > 第447章 微光聚患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鸡叫头遍时,破庙外的艾草火堆刚添过新柴,青灰色的烟卷着火星往天上飘,在熹微的晨光里像条扭动的龙。栓柱媳妇正用石臼捣着金银花,木杵撞击石头的“咚咚”声,和着庙内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成了这黎明最实在的背景音。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铁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片。

“都给我出来!官府办案!”

粗暴的喝骂声撞在庙门上,震得门板嗡嗡发颤。栓柱刚把最后一根茅草铺在新搭的棚子上,闻声抄起身边的扁担就往庙门冲,脊梁挺得像根绷紧的弦。“咋回事?俺们这儿都是病人,有啥案子要办?”

庙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木屑飞溅中,七个穿皂衣的衙役簇拥着一个小厮闯了进来。小厮穿着件月白绸衫,袖口却沾着块墨渍,手里扬着张黄纸,下巴抬得老高,仿佛鼻孔能朝天喷出火来。“县太爷有令!凡染疫者,不论轻重,一律焚烧!违抗者,以通匪论处!”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铁皮,庙里顿时一片死寂。那个刚能坐起来喝粥的货郎周老汉,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白花花的米粒混着泥土,看着格外刺眼。两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下意识地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凭啥烧俺们?”栓柱把扁担横在胸前,指节攥得发白,“俺们在这儿隔离治病,没招谁没惹谁,官府凭啥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小厮冷笑一声,用黄纸点了点地上的药渣,“城里昨天又死了三十七个!太医院的大人说了,就是你们这些‘病源’没除干净,才让瘟疫越闹越凶!烧了你们,瘟疫自会平息!”他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里的病人,像在看一堆待烧的柴火,“尤其是你——”

他的手指突然指向扁鹊,绸衫的袖子滑下来,露出腕上块成色一般的玉牌。“你这野大夫,竟敢私设‘病坊’,违抗官令,惑乱民心!先把你绑了,扔进火里烧,看谁还敢不遵令!”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手里的铁链“哗啦”作响。栓柱想拦,却被另一个衙役推了个趔趄,后腰撞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李寡妇的儿子大柱急了,抄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打,却被周老汉死死拉住:“别冲动!会出人命的!”

就在铁链要缠上扁鹊手腕的瞬间,他突然抬手按住了衙役的胳膊。那只手枯瘦,指节却硬得像铁,衙役竟挣了两下没挣开。“小哥,”扁鹊的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稳劲,“你说我们是‘病源’,可有凭证?”

“凭证?”小厮梗着脖子,黄纸拍得“啪啪”响,“城里死的人就是凭证!你们这儿藏着十几个病人,不是你们传的病,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你可知,”扁鹊松开手,转身指向棚子里的病人,晨光从棚顶的缝隙漏下来,照在他们脸上,“我们这儿十六个病人,七天来只去了两个,剩下的都在好转。太医院里药材堆积如山,一天却要死十几个,若我们真是‘病源’,为何死的人更少?”

他又弯腰捡起一根艾草梗,举到小厮面前,青灰色的烟还在梗上缭绕。“我们每天用艾草熏屋,用石灰消毒,把轻症重症分开照看,这些法子虽简单,却能挡住‘病气’。你们官府不想着学法子治病,反倒要烧人——难道烧光了百姓,瘟疫就自己跑了?”

小厮被问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黄纸都捏皱了:“你……你这是妖言惑众!太医院的大人说了,瘟疫是‘天行之祸’,非人力能挡,只能靠烧‘秽物’驱邪!”

“放屁!”

一声怒喝突然从庙外传来,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众人回头,只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被两个家丁扶着,一步步挪进庙来。老者穿着件藏青色的绸缎马褂,虽满脸皱纹,眼神却亮得很,扫过衙役时,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老爷?”小厮的声音顿时矮了八度,手里的黄纸差点掉地上,“您咋来了?这地方……晦气。”

被称作李老爷的老者没理他,径直走到扁鹊面前,拱手作揖,动作虽慢,却透着十足的恭敬。“老大夫,老朽来迟了,让您受委屈了。”

这一下,不仅小厮看呆了,连衙役们都傻了眼。李老爷是城里的首富,也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当年县太爷想让他捐银子修县衙,他都敢把人堵在门外骂,如今竟对一个“野大夫”如此恭敬?

“您是……”扁鹊有些诧异。

“老朽李守业,”老者叹了口气,侧身让开,露出身后跟着的少年,“这是犬孙,名叫李宝儿。前日染了疫,高烧不退,抽搐不止,太医院的人说没救了,让我们准备后事。”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脸色虽还有些白,却能自己走路了,眼睛也亮闪闪的,“是您这儿的村民,偷偷送了药汤,还教我们用艾草熏屋、把宝儿挪到通风的厢房……如今,烧退了,也不抽了。”

少年怯生生地往前迈了一步,对着扁鹊磕了个头,声音细细的,却很清楚:“谢老大夫救命。”

庙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艾草火堆偶尔“噼啪”爆个火星。小厮手里的黄纸“飘”地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打了个旋,贴在一个衙役的靴子上。那衙役想踢开,脚抬到一半又放下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老爷捡起黄纸,看都没看县太爷派来的跟班,直接递给身后的家丁:“给县太爷捎句话,就说老朽的孙子是靠老大夫的法子救回来的。他要是再敢提‘烧人’二字,老朽就带着全城的乡绅去府衙告他草菅人命!”

家丁应着,拿着黄纸就往外走。县太爷派来的那个小吏,此刻缩在衙役后面,头快埋到胸口了,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老大夫,”李老爷转向扁鹊,语气越发温和,“您有啥法子,尽管说。药材、人手、银子,老朽都能凑。只要能把这瘟疫压下去,让俺们这些老百姓活命,您让老朽干啥都行。”

扁鹊看着眼前的老者,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栓柱正揉着后腰,李寡妇在给吓哭的孩子擦眼泪,卖豆腐的王二把掉在地上的碗捡起来,用袖子擦着上面的泥。他突然笑了,这笑容像晨光一样,驱散了庙里的阴霾。

“法子很简单,”他指着墙角的草药堆,“第一,找个通风干净的院子,把全城的病人都集中过去,轻症一个棚,重症一个棚,不能混着住;第二,每天用艾草、石灰熏屋子,病人的衣服、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晒,用过的碗筷用沸水烫三遍;第三,让大家多喝绿豆汤、金银花水,能清血热,再熬点小米粥,养着胃气——人只要能吃饭,就有劲儿扛过去。”

“俺们还知道哪些草药管用!”栓柱媳妇拎着草药筐跑过来,里面的紫花地丁开得正艳,“这紫花地丁能清热解毒,俺们村的孩子长疮都用它;还有这蒲公英根,挖出来晒干煮水,比太医院的药还管用!”

李老爷听得连连点头,立刻吩咐家丁:“去,把城西那处废弃的染坊收拾出来,那里宽敞,通风也好,就当‘养病坊’。再去买一百斤艾草、五十斤石灰,不够再添!”他又转向栓柱,“大兄弟,你带着村民们帮忙,工钱老朽按双倍给!”

“啥工钱不工钱的!”栓柱摆摆手,嗓门又亮了起来,“能救人,比啥都强!俺这就去叫人!”

庙外很快热闹起来。李老爷家的家丁带着马车来拉草药,村里的汉子们帮忙搭棚子,女人们则在家熬药汤、蒸小米饭。之前凶神恶煞的衙役,此刻也学着帮着抬病人,有个年轻的衙役还笨手笨脚地给病人喂水,被烫了手也不吭声。

扁鹊坐在庙门口的石头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暖融融的。他想起太医院里那些蒙着灰尘的药材,想起账本上冰冷的死亡数字,再看看眼前——原来真相从来不怕流言,只要有实实在在的效果,总有被认可的一天。

午后,城里的百姓听说了破庙的事,三三两两地往这边来。有个开布庄的掌柜,拉来几匹粗布,说是给病人做被褥;有个教书先生,带着几个学生,帮着抄写扁鹊说的法子;还有个磨豆腐的,推着两板豆腐来了,说豆腐清热,适合病人吃。

最让人动容的是个瞎眼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走到庙门口,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十文铜钱,用红线串着,一看就是攒了很久的。“老大夫,俺没钱买草药,这点钱您拿着,买点红糖给孩子们甜甜嘴吧。”

扁鹊眼眶一热,接过铜钱,却把自己医囊里的半袋小米塞给了老婆婆:“大娘,您拿着,回去熬粥喝。您的心意,比啥都金贵。”

老婆婆摸着小米,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布包上:“好人啊……都是好人啊……”

爱德华的量子检测仪在人群中扫过,屏幕上代表病菌活性的红色波形,正一点点往下沉,而代表生命能量的绿色光点,却像雨后的春笋,越来越密,越来越亮。“这才是最好的疫苗。”他对身边的吕崆菲说,“不是实验室里的针剂,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大家一起扛过去的决心。”

吕崆菲点点头,看着扁鹊正在教村民如何辨认板蓝根。老人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上画着草药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的白发上,像镀了层金。“你看,”她轻声道,“医道从来不在金匮要略里,而在这些沾满泥土的手心里。”

傍晚时分,李老爷让人送来几大箱药材,有金银花、连翘、板蓝根,还有些滋补的黄芪、党参。扁鹊和几个懂草药的村民一起分拣,教大家哪些能清热解毒,哪些能补气养身。栓柱则带着人在染坊周围挖排水沟,说要让“病气”顺着水流走。

夕阳西下时,染坊的第一间“养病棚”搭好了。茅草顶,木架子,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虽然简陋,却透着股生气。第一个搬进去的是周老汉,他自己拄着拐杖走进去的,放下行李后,还帮着抬其他病人的铺盖,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

扁鹊站在染坊门口,看着夕阳把棚子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村民们互相帮忙,看着衙役们也开始学着烧艾草。他从医囊里掏出纸笔,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写下药方。这药方没写什么名贵药材,只写了绿豆、金银花、艾草这些寻常东西,却详细记录了如何隔离、如何消毒、如何熬粥、如何照看病人,甚至连“病人哭了要多安慰”这样的话都写上了。

“老大夫,这方子叫啥名?”栓柱凑过来看,他识几个字,却看不太懂那些草药的名字。

扁鹊放下笔,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灯火的村庄,笑了:“就叫‘群防方’吧。防疫,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群人的事。”

夜色渐浓,染坊的艾草火堆烧得正旺,青烟与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混在一起,在天上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扁鹊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明天或许还会有新的病人,或许还会有波折,但他不再孤单。

因为微光已聚,足以照亮前路。那些曾经散落的星火,此刻终于抱成了团,在这瘟疫肆虐的黑暗里,烧出了一片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