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关外的戈壁大漠。
接收大批月牙谷残兵后,兵力将近二十万的吐蕃大军,挤满了边关戈壁的大片空地。
一眼望去,旌旗林立,尽是肃杀之气。
“这一次,势必踏破凉州边关,让唐人谨记吐蕃之威!”
在麾下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葛尔东赞穿行军阵之间,骑马赶到最前,与城头上的几位将领相视。
越看,他的目光就越是锐利,死死盯着段志玄、王忠嗣这两位老熟人,还有被他们保护在最中的那位少年。
“那就是内应信里的‘蓝天县公李斯文’?”
达扎路恭跟随在侧,同样注意到城头上那个富家子弟。
尤其是注意到,此人光鲜亮丽至极,和身边所有人都显得格格不入,对信里记载的桩桩功勋,越发嗤之以鼻。
冷哼道:“呵,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被唐人吹出来的威名!”
战场不是官场,没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唯有敢拼敢打的真本事,才最让人敬佩。
看向身旁皱眉沉思,却迟迟不发令的主帅。
达扎路恭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策马向前:
“主帅,固守边关不过区区两万疲军,末将愿率黑茹勇士为先锋,今天便为松赞干布取下这座铁城!”
说话间,他手里弯刀已经出鞘。
寒光映出他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孔,关隘口的落荒而逃,此时尽数化作熊熊怒火,催促着复仇。
在达扎路恭的叫嚣下,其余诸将纷纷远望,当看到城头上那个面容稚嫩的凉州主将后,不由摇头嗤笑,心里愈发轻视。
“就这?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儿!”
“唐王临阵换将,简直自毁长城!”
“末将请命,定要抢在达恭将军前踏破城门!”
葛尔东赞不作回应,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边关城头上的防御工事,而后道:
“诸位切莫大意,远在长安的那位唐王,十三岁雁门关救驾,二十岁虎牢关攻破大敌,是连松赞干布都自叹不如的雄主。”
“能让唐王做出临阵换将的不智之举,想来...那位少年也不会如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哪怕同样因为李斯文的稚嫩,而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但身为主将,葛尔东赞不敢有丝毫轻松大意,极力压制着麾下将领的轻视。
突然,达扎路恭挥舞起弯刀,划过空气的尖锐声线,压下了葛尔东赞的迟疑。
“葛赞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区区毛头小子又能有什么本事?不过靠着父辈余荫...”
“烧毁月牙谷的大火,青石隘口的‘天雷’,难道都是父辈余荫?”
葛尔东赞猛然转身,鹰隼般的目光直刺达扎路恭眼底:
“千里奔袭覆灭月牙谷粮仓,多日袭扰我军大营不舍昼夜...”
“段志玄和王忠嗣守了凉州十年,你何时见过,他们曾用这种兵行险着的奇谋?”
“更不要说,段志玄到底是如何以少敌多,短短一夜便覆灭了月牙谷营地,前夜在关隘口降下的‘天雷’又是何故...”
“近期频繁受挫,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慢慢想来,或许都是那位少年带来的改变。”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猜测,达扎路恭脸色不由惊变。
他想起前夜在隘口,那声几乎震碎耳膜的轰鸣,还有漫天飞溅的碎石刀片,如同阎魔挥舞的镰刀。
若不是短短时间内,谷中驻留的军队便伤亡惨重,只剩下把守隘口的黑茹勇士孤军奋战...
唐军怎么可能成功会师,他又怎么可能以少敌多,最后被团团包围,让那半残的段志玄胜过一筹!
被诸多同胞面带讥讽的看来,达扎路恭的喉结艰难滚动,却仍梗着脖子冷笑道:
“葛赞怕不是在说笑吧。”
“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除非是从娘胎肚子里便熟读兵法,不然怎么可能!”
“蠢货!”
葛尔东赞的马鞭突然抽在达扎路恭身上,惊得众人浑身一颤。
“当年松赞干布征服苏毗部落,靠的可不是蛮力!你们真以为唐王会把两万铁军,交给一个没出息的草包?”
“更不要说,中原自古以来便以地杰人灵而出名。”
“千百年来,中央有过多少横压一世的奇才,就连松赞干布也要潜心研习他们留下的典籍,只恨不能与之抵足相谈。”
未胜先虑败,葛尔东赞也不想在阵前打击士气。
但这些家伙眼高于顶,若是太过小看那位赫赫有名的‘蓝天县公’,怕是要吃个大亏。
一名年轻将领揣摩着他的心思,突然开口:“主帅所言极是。”
“我听闻那李斯文年仅十五,便献计坑杀了一众皇室,心思缜密,连大唐宰相都称他有几分‘其父风采’。”
可话音未落,就被达扎路恭的嗤笑打断:“不过纸上谈兵罢了!真到了战场上,看我...”
“够了!”
葛尔东赞猛地挥响马鞭,嗓音裹挟着风声,带着令人心寒的杀意。
“总之,将那位少年当做段志玄、王忠嗣之流的名将,将凉州的每道城墙,都当做是由松赞干布亲自驻守的红山宫。”
“万事以小心为上,切不可因一时轻敌,断送了十万勇士的性命!”
帐内诸将纷纷低头称是,唯有达扎路恭扬着脖子,明显不服气。
他麾下十数位将领中,就属这人脾气最为火爆,行事最为冒险冲动,不可不防。
“达扎路恭,你率黑茹勇士为左翼,主攻西城门,但记住,若敢轻敌,擅自深入,休怪我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