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灵猗眼中划过一丝羞赧,她屈膝行礼,“多谢大王体谅。”
转身便让宫人取来一方白纱,轻轻覆在脸上。
白纱朦胧,遮住了她的口鼻,却更衬得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似含着一汪春水。
楚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愈发喜爱,忍不住抬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
“这般瞧着,倒像是月下仙子,更添了几分风情。”
魏灵猗被他说得脸颊微红,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内侍通报南后郑袖驾到。
郑袖身着一身正红色曲裾,珠翠环绕,妆容艳丽,踏入殿门时,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魏灵猗脸上的白纱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暗喜。
看样子,她那天说过的话是起作用了,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是她魏灵猗的死期。
魏灵猗起身相迎,语气依旧温婉,
“姐姐能来,妾不胜荣幸。”
郑袖嘴角噙着虚伪的笑意,目光在她面纱上流连,
“妹妹今日好生别致,这般面纱倒是衬得你愈发娇俏了。”
魏灵猗微微一笑,而后开口说道:“姐姐快入座吧。”
几人入了席,一时间乐声悠扬,舞姬裙摆翻飞如蝶,殿内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郑袖端着酒盏,笑意盈盈地起身,目光落在魏灵猗面纱后的眼眸上,语气亲昵,
“妹妹,今日是你的生辰,姐姐敬你一杯,愿你岁岁无忧,常伴大王左右。”
魏灵猗起身回礼,刚要抬手去接酒盏,郑袖脚下忽然一绊,身子猛地前倾,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脱手,琥珀色的酒液泼洒而出,尽数溅在魏灵猗洁白的曲裾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
“哎呀!”郑袖故作惊慌地后退一步,脸上满是愧疚,“妹妹恕罪!姐姐一时不慎,竟弄脏了你的新衣!都怪我,走路这般不小心!”
魏灵猗低头看着身上的污渍,面纱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语气柔和,
“姐姐无妨,许是地面湿滑,并非姐姐的过错。”
“这怎么行!”郑袖连忙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衣裳却被我弄脏了,实在扫兴,妹妹快些去后殿换一身衣裳,莫让这污渍扰了兴致。”
“那妾便先告退了。”魏灵猗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带着宫女往后殿走去。
面纱下,她的眼神冰冷如霜,郑袖此计的确阴狠,可这一次,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看着魏灵猗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郑袖脸上的愧疚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笑意。
她坐回座位上,端起宫女重新为她斟满的酒盏,却并未饮用,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王见她神色有异,随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神色这般为难。”
郑袖闻言,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般,放下酒盏,对着楚王躬身一礼,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与为难,
“大王,妾有一件事情,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楚王呷了一口酒,语气平淡。
郑袖抬眸看向楚王,眼中满是为大王着想的迟疑,
“大王,妾知道今日是灵猗妹妹的生辰,本不该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可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不说,妾心中实在不安。”
“你若是有话便直言,不必吞吞吐吐的。”楚王语气沉了沉,眼底已带上几分不耐。
郑袖上前半步,抬头望着楚王,脸上满是哀切,声音刻意压低道:“大王,妾蒙受您多年恩典,本不该在今日扫了妹妹的生辰兴致,可此事关乎大王颜面,妾若是知情不报,便是欺君之罪!”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魏灵猗空着的座位,似有不忍,却还是咬牙说道:
“妾与灵猗妹妹虽相交日浅,却一直真心相待,视她如亲妹,可私下里,妾却不止一次听闻,妹妹抱怨大王身上有狐臭,说那气味让她难以忍受,故而每次面见大王,才总用帕子或扇子遮着脸!”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殿内,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吓得连忙退到角落,大气不敢出。
郑袖像是怕楚王不信,又连忙补充道:
“大王您仔细想想,今日宴席之上,灵猗妹妹是不是频频用面纱遮着口鼻?这难道不是在嫌弃您身上的气味吗?”
楚王的脸色早已铁青,他死死盯着郑袖,手中的玉扳指几乎要被捏碎。
郑袖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狐臭是他多年来的隐疾,也是他心中最深的忌讳。
可他更清楚,魏灵猗待他的心意,绝非虚情假意。
“一派胡言!”楚王猛地拍案而起,怒喝出声,“郑袖,你好大的胆子!”
他指着郑袖,语气带着雷霆之怒,“先是你说灵猗鼻子歪斜,教她用扇子遮脸;如今见她戴了面纱,又反过来污蔑她嫌弃寡人身上的气味!这分明是你蓄意挑拨离间,栽赃陷害!灵猗对你掏心掏肺,视你为姐姐,你却屡屡设计陷害她,你的心到底是黑的吗?”
郑袖被楚王的怒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磕头求饶,
“大王息怒!妾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捏造!是真的听到妹妹这般说,才敢告知大王的!”
郑袖顿时慌了,这事情的走向,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大王雷霆大怒,直接处死了那个贱人吗?
大王为何不相信自己?
“属实?”楚王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寡人与灵猗朝夕相处,她若真嫌弃寡人,寡人岂能毫无察觉?她用帕子、用扇子,皆是听从你的建议,怕你心中不快,如今反倒成了她嫌弃寡人的罪证?郑袖,你当寡人是傻子吗?”
楚王便是再傻,如今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原本还在疑惑,自己的爱妃容貌倾城,也不知道郑袖是怎么看走了眼说她鼻子歪斜,还教她用帕子遮掩鼻子,如今郑袖这番话一出,楚王便全都明白了。
郑袖分明是诱导着自己误会了爱妃。
楚王顿时升起满腔的怒火,看着郑袖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沉声道:“念在你入宫多年,今日寡人暂且饶你性命,即刻回宫闭门思过,没有寡人的旨意,不得踏出兰桂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