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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顾朝阳就弄懂了。

原来大队干部是打听到公社领导去了县里,这才为了安电话的事儿,专门进城的。

之前跟附近几个大队比,他们向阳大队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但江暖昨天不是带回来好消息了吗?

村支书老谋深算,立刻提出要趁着这个机会,争取把电话安在他们向阳大队。

这样等江暖回了省城,跟大队联系就方便了。

一到县里,小两口就跟几个长辈分开了,约好回头就在国营饭店门口见。

江暖看看时间,刚打算撇开顾朝阳自己去找王正直,就看见远处供销社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

“咦,是江晴,那个是她未婚夫吧,俩人这是在吵架?”

江暖立刻来了兴致,也不着急去找人了,扯着顾朝阳就要跑过去看热闹。

对面确实是江晴和他未婚夫刘志文。

俩人站在供销社门口,冷着脸对峙,谁都不肯退一步,跟周围热热闹闹买东西的人对比鲜明。

见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江晴面色越发挂不住,终于低喊道:

“刘志文,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好了给我买手表,为什么要临时换成自行车?”

刘志文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反正都是三转一响里的,自行车和手表有什么区别,而且自行车还更贵呢,这不是更显得我妈对你看重吗?”

江晴冷笑一声:

“你妈这把我当傻子了,还是你觉得我像傻子?手表买了我可以自己戴,自行车买了算谁的?”

“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大家子一起住,今儿个你妈要借去骑骑,明儿个你嫂子也要借去用用,呵,你们家倒是打的好算盘,明面上是给我的聘礼,实际上好处你们全家得了是吧?”

被江晴当众穿戳心思,刘志文也恼了: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计较,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家……”

“我不听。”

江晴强势打断他,

“你今天就给我一句话,到底买不买手表,不买咱俩就拉倒,我江晴又不是嫁不出去,还非得巴着你们刘家。”

被这么威胁,刘志文拳头瞬间攥紧了。

当初会看上江晴,一个是因为她长得挺漂亮,另外就是因为她知情识趣,处处讨好他,比厂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工懂事多了。

哪想到自从江晴那个堂妹嫁给了营长,她就傲起来了。

可他妈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他得哄着江晴,等他跟那个营长成了连襟,往后好处多着呢。

“你看你这脾气,不就是手表吗,给你买就是了。”

刘志文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笑着哄了两句,又把话题转到江家,

“对了,我爸妈问什么时候去你家,明天元旦了,你堂妹江暖和他丈夫也该回来了吧,这都是实在亲戚,咱们也该趁着年节人全,好好走动走动。”

江晴闻言眼神闪躲了下。

完全不提江家已经分家的事,很快意有所指道:

“他们确实回来了,但你也知道,我那个堂妹夫是个有大本事的,好不容易有空陪我堂妹回来,县里好多亲戚朋友要拜访。”

刘志文听得心跳都加快了。

这要是他未来连襟在县里也有人脉,那他转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说不定还能在厂里捞个领导当当。

等江暖跟顾朝阳急急忙忙跑过来,那两人已经进了供销社。

没看成热闹,江暖略遗憾。

但想想最后看到刘志文哄着江晴的那一幕,她眼睛转了转,留了个心眼。

转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顾朝阳,江暖好声好气忽悠他道:

“咱们小姑在供销社上班,就在卖锅碗瓢盆日用品那个柜台,叫江春梅,你帮我把苹果和鱼给她送去,行不行?”

“今天人太多了,我根本就挤不进去,只能靠你了。”

顾朝阳一听“咱们小姑”,就觉得江暖把他当成自家人了,立刻接过袋子点头道:

“好,我一定送到小姑手里。”

江暖站在原地,一脸鼓励地看着顾朝阳往里冲。

等他被人群淹没,转头就跑了。

根本不知道,顾朝阳挤进去没碰上大妈婶子,反而遇到了沈行之。

之前在省城国营饭店那一次,这两人勉强也算是认识了,虽然从头到尾没说过话,到底坐在一桌了不是?

忽然在县里偶遇,沈行之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朝阳。

顾朝阳也很敏锐,立刻察觉这人看他眼神有些奇怪。

本来两人点个头就过去了。

擦身而过之际,顾朝阳忽然想起,江暖说二婚想找个长得帅的。

虽然不知道长什么样儿算帅,但是这个沈行之……心里不太情愿地承认,好像长得也还行。

尤其回忆起那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江暖好像还冲沈行之笑过?

他不知道,江暖那是冲他尊贵的乘客笑的,心里顿时有了种危机感。

顾朝阳停住脚步,看了沈行之一眼,故意显得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贵庚?”

“嗯?”

沈行之难得有点懵。

这平常不都是用来问长辈或者年长者的吗?

江暖的丈夫,对他这么尊敬的吗?

其实并不怎么想搭话,但沈行之还是礼貌道:“我今年23岁。”

顾朝阳当然知道同辈之间该怎么问,他就是故意的。

一听沈行之果然比他大,顿时心里暗喜。

都不用扒拉手指他就算出来了,沈行之比他老好几个月呢!

沈行之根本不知道,顾朝阳正在心里跟他比年纪,想起之前的猜测,他抿了下唇,也出声问了句:

“对了,还不知道你跟小江同志……”

顾朝阳“唰”地抬头。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无声中在过电一样。

片刻,顾朝阳淡淡道:“我跟暖暖两家是世交。”

“青梅竹马吗?”沈行之下意识想歪了,喃喃了一句。

难怪两人看起来那么熟悉,原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当时觉得俩人恩爱太假,会不会是他多心了。

顾朝阳心虚垂眸没吱声。

青梅竹马什么的,这可不是他说的,是沈行之自己瞎想的。

俩人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尴尬说了两句就准备散了。

分开之前,顾朝阳留意到沈行之似乎皮肤不错,怀疑他也偷偷抹香香,又很有心眼地说了句:

“其实男人,没必要那么在意外表。”

沈行之:“……”

要不是怕不符合他在外面的形象,他都想问一句,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好在他的教养和理智还在,冲顾朝阳假笑了一下,俩人擦肩而过。

沈行之挤出去供销社,往前走了一段进了县城的招待所。

一进屋就招呼道:

“老师,我把东西买回来了,幸亏您没出门,今天可真冷啊。”

“之之你回来了?”路北闻声先跑过去看了看,有些失望,“怎么没买肉啊?我不是把肉票给你了吗?”

“买什么肉,咱们仨现在就你兜里还有点肉票,还得在这儿呆几天呢,我跟人说好了,回头把你的肉票换粮票。”

路北一听,立刻往后仰躺在床上,扭头冲着老师哀怨道: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连点荤腥都沾不上,都怪老师您把票都给您那个什么远房侄子了。”

沈行之老师顾与谦,闻言扶了扶眼镜,不赞同地道:

“我那侄子和他媳妇,日子过得是真的很苦,你们如果看见,肯定也会忍不住把身上的钱票都给他的。”

“就像行之,他不也是因为觉得那个叫小江的同志太可怜,才把身上的票都换给她了吗?”

路北:“……”

沈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