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已由夏入冬。
自从谢倏在海岛出了事故受伤之后，程知行就迫不及待安排了回国的事宜。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回申海，而是只带了谢倏一个人住进了山里。
谢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根据气候和程知行透露的只言片语，这里应该离她的老家锦城不远。问题是，锦城四周千百里，都是绵延不绝的群山。
他们在山中一住就是四五个月，除了钟宁时常来向程知行汇报工作，只剩下吴优偶尔来看她一两次。隐居的生活与世隔绝，谢倏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但好在，这里比海岛强在能上网，只是程知行在这间别墅里安装了特殊的加密网络，她上不了任何社交媒体。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看剧和打游戏的自由。短短几个月，隐退多年的hexa大神又开始在百强榜上活跃起来。许一哲经常找她上分，总和他一起的找过来的，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账号。
她在游戏里很少说话，却经常与那个账号互相问候。那人会问她天气好不好，吃没吃过饭之类的日常客套，她每次都会回“龙卷风把我刮上天了”，“刚吃完一头犀牛饱炸了”这样的俏皮话。
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人，能起“只有六块腹肌”这样的游戏马甲名。
这个房子里干活的人都是山腰上那个村子里的村民，因为这层关系，她实在闷得无聊，也是被允许去山下村子里走走的。毕竟这些村民之间彼此都知根知底的，本就是一个严密的情报网络。
她切身体会到了，要是一个人被卖到这深山里，是绝不可能走出去的。同样的道理，要是程知行在这山沟沟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外界也不会轻易收到消息。
但她不确定他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他白天有时候在书房开会，其他时间都在山下村子里。
感恩节这天，吴优又来了。他提着两床蚕丝被，笑着说：“天冷了，来给你们送送温暖。”
谢倏冷冷看了他一眼，说：“你知道感恩节的由来吗，这是最初抵达美洲的清教徒为了感恩印第安人对他们的救助而庆祝的节日。讽刺的是，同样是这些西方人，后来将沾染了天花病毒的毛毯送给对这种疾病毫无抵抗力的印第安人，直接等同于灭了他们的族。所以，在这日子送被子，真的合适吗？”
“哎哟，行哥，你给评评理，我这不学无术的，哪懂这些啊。”
程知行脸上难得露出浅浅的笑意，对谢倏道：“吴优知道你怕冷才送的，你就别讽刺他了。”
“行吧，算你一片孝心。”
晚饭时，谢倏费劲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刀磨得骨瓷吱吱作响。
“呵呵……” 吴优忍不住揶揄道，“杀人倒是利索，杀个牛排那么费劲？”
谢倏瞪了他一眼，程知行则已经把他面前的牛排切成了小块，和她的盘子换了过来。
“这盘才是你的。”
而后，他从原本属于谢倏的那盘牛排上切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
“下周费总的女儿大婚，在巴厘岛。” 他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啊……我下周去出差，好事果然轮不到我。” 吴优失望地说，“你除了带我姐，还带谁去啊？说出来让我嫉妒嫉妒。”
“钟宁，还有……商子虞。”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谢倏。
不出所料，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的表情，喉咙里还挤出一声轻轻的嘟囔。
“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太好，但他是个可靠的人。”
“你要靠他做什么？看着我？” 谢倏睨了他一眼。
程知行没回答，继续手势优雅地吃着盘里的牛排。
对涉及“小莫爷”诱捕行动的人员的调查进行得并没有预期中顺利。虽然有薛局和魏局的暗中支持，再加上骆君稀自己的人脉，但是贸然动用内网查警方内部人员及其社会关系还是很有风险的，为了不打草惊蛇，骆君稀只能采用最传统的方式——跟踪走访。
这活儿自己干的时候才发现，谢倏的工作难度远比自己想象的大百倍。没了那张警察证，想让素不相识的人开金口，还跟你说实话，这绝对是一门手艺。
刚开始的一个月，他既要忙他爹扔给他的生意，又要长时间的盯人蹲守，熬到白头发都冒出来好几根。后来好在他曾经的同事陈立入了伙，他加上老方，替他分担了不少工作量。
几个月走访排查下来，这些人和这些人身边的关系网络里，似乎都看不出和翡柔生物科技、或者是程知行之间的关系。近一年内，也看不出任何大额资金往来的痕迹。
这几个月里，他时常陷入“要是谢倏在……”的悲观情绪里。不仅仅出于对她难以抑制的思念，更因为他知道她会的办法胜过他们所有人认知的总和。她曾经帮了自己那么多，而如今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束手无策。
他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早已过了下班时分，楼里静悄悄，只有老骆总从欧洲淘回来的古董座钟“嘀-哒-嘀-嗒”地走着。
他一遍遍翻着这几个月积累下来的资料、笔记，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张学生证的复印件上。
几天后，他坐在了源申大学生化系的辅导员办公室里，负责学生校外实习的范老师一脸亲切地说：“前几天你们公司的hRd已经来过了，细节的事宜基本已经敲定，今天您还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其他要讨论的吗？”
他带着一脸专业的礼貌答道：“范老师，感谢贵校和贵科系给我们公司这个机会，回馈社会、为社会培养优秀人才是我们这种民营企业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我呢今天来就是想亲自了解一下你们目前在读的大三、大四学生的校外实习情况，想看看具体的案例，看看其他公司都是怎么做的，这样我们到时候也可以更好地配合学校给实习生提供相应的资源。”
“哦，这样啊，那我给骆总看一眼目前学生的实习证明吧，现在学校很重视学生的校外实践，要求学生和企业双方分阶段填写实习证明，里面有实习工作的内容和企业主观的评价。”
范老师站起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拿出一叠文件盒来。
“学生的实习是学校安排为主的还是他们自己找为主？”
“主要还是靠学生自己，不过我们校方会积极和您这样的企业寻求合作，给学生更多面试的选择机会。”
“好。” 骆君稀接过那几个文件盒，一张张翻看起生化系大三大四在读学生的实习证明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翻到第二盒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期待中的名字——这位叫徐芝华的大三女生，目前的实习地点，恰好就是翡柔生物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