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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檀听见柳春珺的声音不对,回头看她,见她脸色苍白,死死盯着门口的闵氏,心知有异,厉声道:“进来,把话说清楚。”

已经准备下楼的尤氏不知小姑子怎么惹到了两位客人,赶紧快走两步扯着闵氏进了屋,战战兢兢跪到地上,颤声道:“奶奶息怒,有话好说,我这小姑子素来有些不清醒,还请奶奶开恩。”说着就要拉着闵氏磕头。

柳春珺突然站起身,蹲在闵氏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闵氏,颤声道:“你看看我的脸,你觉得跟谁长得像?”

姜知檀见柳春珺情绪激动,心里猜测着她在找什么人。

小巧和雪魄面面相觑,小巧使了眼色询问雪魄,雪魄茫然的摇摇头,她并不知道姨奶奶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闵氏跪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又看了几眼柳春珺,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们以前戏班子有个唱小旦的男孩,跟……跟奶奶有些相像。”

听到是戏班子,柳春珺痛苦的闻言闭上眼,克制着眼里的泪,片刻后睁开眼,咬牙继续问道:“他……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现在在哪里。”

闵氏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那还是三年前,那时候我……我在‘凤鸣班’里打杂,他是班主最喜欢的徒弟,那时候大概十一二岁吧,本名叫什么我不知道,戏班子里都是叫的艺名,班主叫他‘醒哥’。戏班子后来离开了金陵,我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

柳春珺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织锦荷包,噙着泪说道:“那班主姓甚名谁,班子里还有什么其他人,讲话的口音像哪里的?但凡你能回想起来的,都给我讲一遍,我这荷包里有五两银子,只要你讲的细,我把这个荷包都给你。”

闵氏闻言看了一眼那个荷包,低头仔细回想着三年前的事情。

姜知檀知道这事对柳春珺十分重要,蹲在她身边扶着她,柔声安慰道:“别急,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冷静一些。”

柳春珺点点头,声音暗哑道:“姜姐姐,我今日乍闻消息,头有些晕,等会你帮我一起记着点,我怕我有遗漏的地方。”

姜知檀转过脸,看见雪魄和小巧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去楼下跟掌柜的借一副纸笔来。”

小巧应声开门下楼去拿纸笔,柳春珺感激的握了握姜知檀的手,眼中闪烁着泪花。

没多久小巧带着一沓纸和一副笔墨上来,姜知檀拿着笔,看了一眼闵氏,“说罢,将你知道的都说一遍,将来我们若找到人,另外还有赏赐给你。”

闵氏应了一声,将自己在戏班子里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

那是一个从安庆府过来的戏班子,里面的人大都讲着安庆话,到了金陵,也开始学着金陵官话。只是乡音难改,说话总有些别扭,惹得闵氏发笑。

唯有那个叫“醒哥”的孩子,说的一口地道金陵官话,加上他生的又好,唇红齿白,像个姑娘家,闵氏就多关注了一些。

班主姓何,叫什么不清楚。大概四十岁的样子,听说从前也是当红小生,唱不动了就自己拉了一个班子,培养新人。他对醒哥十分在意,走哪带哪,说是要把他当台柱子培养的。“凤鸣班”在金陵唱了两个多月后就走了,据说他们是往京城去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姜知檀认真记录着闵氏所说的线索,再三确定闵氏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后,才将她们姑嫂二人放了出去。

柳春珺等人都走了,才伏在姜知檀身上痛哭起来。姜知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等柳春珺哭声小了一些才掏出帕子,扶起她,替她擦着泪,柔声道:“别哭了,哭肿了眼睛,你们家二爷要找我算账了。”

柳春珺收了泪,哽咽着说道:“姐姐不知,我家里有个弟弟,自小被拐子拐了,家里找了几年都没找到,我爹爹临死前还在念叨着他。今日听那妇人所说,极有可能是我弟弟。”

姜知檀早已猜到柳春珺应该是在找一位重要的人,没想到竟是她的弟弟。她拍拍柳春珺的肩膀:“别难受了,如今有了线索,说不定很快你们姐弟就能见面了。”

一想到闵氏刚刚说的话,柳春珺心被针扎一样的疼,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流落到戏班子里,学戏,得吃了多少苦……呜呜……”

一般学戏至少要七年出师,人常说学戏七年等于坐牢七年,这期间要吃多少苦楚。尤其是学旦角的男孩,自小还好裹脚,虽然不会像真正的女子那样小,可也要吃不少苦。

戏子的地位又低下,世人常把他们和娼妓放在一流,入了伶籍一辈子都翻不得身了。何况柳春珺的弟弟相貌又好,算算今年已经十五了,若有那好男风的达官贵人,又要多吃一层苦楚。

想到这些,姜知檀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柳春珺的胳膊,“别哭了,至少弟弟还活着,这就是好消息。”

柳春珺点点头,拿过姜知檀写的那些线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不住姜姐姐,我今日只怕没有游兴了,恨不得立刻找到我们二爷,让他助我找到弟弟。”

姜知檀笑了笑,“姐姐理解你的 心情,若是我,只怕比你还要着急。你放心,这些线索我都记在心里了,回去我也给我们爷吹吹枕边风,让他也帮你找着。”

柳春珺回了“东篱阁”,在屋内坐立不安,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除了陈朝安还能把找弟弟的事托付给谁。

傍晚时分,陈朝安才带着一身尘土回到客栈,一进门就嚷道:“快让人送水来,我要沐浴。”

雪魄听了话赶紧下楼去安排,柳春珺含泪迎上前,哽咽着叫了一声:“二爷……”

陈朝安见柳春珺脸色不对劲,心中一沉,肃声道:“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柳春珺摇摇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陈朝安,屈身就要下拜,被陈朝安一把拖住,“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跟爷说就是了,何苦要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