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算近期在谢梦鸽之外不发任何别的消息,这就有事情找上了门,陶庭相又需要调整到工作状态了。
她其实有点点想休假,自己当老板也有点点想休假,连轴转实在是太耗费脑细胞了。
准备的时候,施嘉敏大体跟陶庭相说明了一下来龙去脉,以及他们那些产业链。
“大牌奢侈品,我不是很懂的一个行业,说起来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很多分辨能力不强的人容易受其蛊惑,觉得佩戴这些东西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消费了多少东西,就是这个层次的人,一种很强大的洗脑魔力。”施嘉敏说道。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也没有很排斥,”陶庭相说道,“我还想有钱了买个背呢,看着还不错呀。”
“那是因为你没接触过,没接触过真正疯狂的那些人,我在《金融一线报》工作的时候,遇到的乱象很多,倾家荡产甚至借贷购买奢侈品的人比比皆是,尤其以年轻女孩最多。”施嘉敏说起来。
“跟权力接触多了,就误以为自己是有权力的人,跟财富接触多了,也常标榜自己是上流社会的人,金融业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并不友好,我作为记者的时候,见得很多。”施嘉敏说起来。
社恐不是一日炼成的,施嘉敏不爱见人,也是在毕业之后慢慢被环境所逼的,她所在的《金融一线报》是国内顶级报刊,采访的不是商界名流、就是精英大佬。
施嘉敏是真的见过几十万不当钱花的大佬,闻过香槟飘香的空气,见过长腿、见过细腰,见过在灯红酒绿中飘了的女生。
施嘉敏不算个漂亮的,大概是整洁干净的一茬,过硬的鼻尖实力是她绝对的优势,施嘉敏可以很自信地说,没有她拿不下的人,没有她写不漂亮的稿子,大佬满意、主编满意,同事羡慕却又赶不上。
这也成就了她傲气的性格,她看不惯圈子里的很多事情,并且拥有拒绝的权力。
“舒慧,也就是我要给你引荐的人,曾经是我最看不惯的那一茬人,大佬身边的年轻女性,标榜攀附就是女人的成功,后来成功上位,嫁了个有亲爹年纪的男人,得以被带到这次游轮旅行中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是一个卖家,出售奢侈品的。”施嘉敏说道。
在施嘉敏看来,那就是骗人的工作,对涉世未深的女孩坑蒙拐骗,打感情牌,在女孩子初入社会处处受挫的时候打感情牌,拿自己攀附大佬的经历当励志故事,鼓励女孩子的自我矮化。
漂亮点的介绍给大佬拉皮条,长相一般的兜售奢侈品,压榨劳力还贷款,夏莉佳明显属于后者。
“那这跟虞轲有什么关系?”陶庭相问道。
“舒慧原本的性质跟江景玲差不多,是虞轲拿货的下线,只是她运气好有盘算,才成功嫁了老男人,夏莉佳购买了奢侈品,却无力偿还债务,后来被虞轲知道了,说能免了她的债务,只需要夏莉佳做一件事。”
陶庭相懂了:“伪装实习生,入职万花筒工作室,盗走了卢文硕的电脑信息。”
“没错。”施嘉敏说道。
“你确定舒慧是真心找咱们合作的吗?她是虞轲的下线,这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她联合虞轲做的局——我最近被吓怕了,戒心比较重。”陶庭相说道。
“我试探了几句,舒慧已经不跟虞轲干了,”施嘉敏说道,“虞轲对下线其实很不客气,因着出单量少而辱骂人的事情时有发生,虞轲让夏莉佳干活抵债,但没有把夏莉佳的欠款补上,而是欠钱裁掉了作为下线的舒慧,理由是她嫁人之后无心工作,有她没她都一样。”
“舒慧这样跟你说,能求证吗?”陶庭相还是放不下戒心。
“是我有求线索于她,无权提出太多异议,不过我一定要交代的是,这些事情确实是她先联系上我的,知道我现在任职于咱工作室,提出的约我见面,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施嘉敏回答道。
陶庭相对“舒慧”此人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基本是虞轲的翻版,来检举虞轲的原因是被开了,心里憋一口气不舒服,想报复回去。
“你和她是旧识吗?”陶庭相换了一个角度问道。
“是,以前我作为记者的时候认识的,我采访过她老公,自己是年轻貌美上位的,就老防着老公身边有年轻的异性,我这样不算漂亮的都提防着,通过各种关系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后骚扰了我挺长时间,再后来,拿我当垃圾桶了。”施嘉敏头疼道。
舒慧和施嘉敏相识,已经是在她任职的后两年了,施嘉敏那时听到了自己可能要升任责编的消息,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她的长处就在于文字工作,升任责编岂不是要搞人际关系,放过她吧,她一点不想跟人打交道。
“所以我想把舒慧丈夫的稿子写烂,得罪死那人,看他能不能卡了我的晋升,我一点都不想升的。”施嘉敏说道。
“哦。”陶庭相应了一声。
所以,施嘉敏写出了一份她职业生涯中最烂的采访稿,还是那种句句话没毛病,拼在一起就是让人看不愉快的稿子,主编给她数落了,问她怎么回事。
施嘉敏看着手机中舒慧的联系方式,拿她当借口,说老总这新老婆闹得她精神衰弱,写不好稿子,有点头疼,不想接这个工作了。
施嘉敏历来的标签就是“工作狂人”,效率、水平、敬业态度都是榜样级别的存在,她被打扰到心态失衡,甚至要放弃工作,不用问,就是舒慧的锅。
“我觉得拿她当借口,稍稍有点对不住她吧,但舒慧本来也不是个好东西,冤枉了我也不心疼,后来以此为借口,不想和那老总接触,推了这份工作,搁置了晋升,还收获了主编的贴心假期三天,让我调整好状态。”施嘉敏说道。
那老总因着没约上施嘉敏的稿子,跟新婚的妻子吵了架,觉得这娘们娶的真碍事,好好的稿子给他作没了。
施嘉敏名声在外,那老总想借这份稿子博出点利益,被搅和之后当然气了。
之前舒慧是对她“小三警告”,之后也没善意多少,舒慧被老公打了这事情,不是别人告知的小道消息,就是舒慧难受得连夜给她发的,说自己怎么怎么可怜,施嘉敏害惨她了。
施嘉敏就四个字“自作自受”。
再之后,施嘉敏的号就成了舒慧的情绪垃圾桶,有什么难受的事情都过来跟她念叨,施嘉敏设了免打扰,再也没回复过。
“喏,就是这些事情,时间跨度就是这几年,估计是把我这里当垃圾桶了,最近我回了的一条就是夏莉佳的事情。”施嘉敏说道。
“你竟然没把她拉黑。”陶庭相看着那些戾气挺重的消息。
“电子宠物嘛,送货上门的瓜,不吃白不吃,”施嘉敏笑了一下,“反正她这样的恶人也是自作自受,看她倒霉我高兴。”
陶庭相一愣,这还是她那个看着温柔沉稳的嘉敏姐吗?
不过她喜欢。
陶庭相翻了翻聊天记录,施嘉敏从《金融一线报》离职的时候,舒慧给她发的信息尤其多,都是些幸灾乐祸,或者说“需不需要老朋友帮你找个工作”一类的话,看着就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我插个题外话,”陶庭相说道,“所以嘉敏姐你当年从《金融一线报》离职的原因是……”
“因为他们要让我当责编,”施嘉敏诚实道,“而我只想作文字工作,不想跟人打交道,就辞职了——有什么问题吗?”
陶庭相咽了口中等生的唾沫,轻轻摇头:“没什么,人各有志,坚持自我的选择就好。”
“也就是说,你和舒慧的关系算不上好,而舒慧和虞轲的关系会紧密很多,这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小。”王朝才发话。
“我知道,但我想这个陷阱骗不到我们什么吧,我应了舒慧的声,是知道夏莉佳这个身份对我们有利,要是能曝出‘虞轲指使夏莉佳盗取【娱记小陶】办公室之人的个人资料’,对我们的处境将会有极大的改善,直接逆转舆论都不是不可能,你说对吧?”施嘉敏考虑到了这些。
“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去了可能会有什么陷阱。”陶庭相说道。
“录音录像,我们都会有提前戒备,我想不到太大的损失。”施嘉敏说道。
“也是,真是欠钱被裁了,报复虞轲的理由说得通,我倾向于亲自去看看。”陶庭相说道。
“我们俩都跟着你,你不能和舒慧单独待在一个房间。”王朝说道。
这个教训来自唐婷甜,陶庭相虚心接受。
这是一个不太正式的会面,地点在游轮图书馆的角落里。
图书馆或许是游轮最人烟稀少的地方了,没谁是来游轮上看书的,没有活动的时候这里就基本没人,王朝进入时排查了一圈监控。
“不用看了,这个角落里监控照不到。”角落里的声音开口。
舒慧的年纪不大,看着却偏成熟,给人感觉不会比施嘉敏更年轻,而实际上,她比施嘉敏小五岁。
“我这里全程录音录像,并不对外直播,但会拿到录音录像,希望你有心理准备。”陶庭相这样开口。
“当然,不然我约见你们干啥,这场谈话可是我主动开口的。”舒慧说道。
“你可以先提要求,”陶庭相说道,“你愿意把这个情报卖给我,我自然愿意在合理的范围内支付报酬。”
舒慧眼神一眯:“你真的二十出头?”
陶庭相摊手回应,示意“当然”。
“比我二十出头的时候稳重。”舒慧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报酬?”陶庭相问道。
“帮我,找一个差不多的离婚律师吧。”舒慧声音一低。
施嘉敏在一旁点头:“可以,反正你分不到什么东西,侵权律师应该也打得了离婚诉讼。”
看出来施嘉敏是真的讨厌此人了,陶庭相以前还真没看嘉敏姐当面厌恶过什么人。
舒慧没被激怒,露出了一个苦笑,这种笑容对陶庭相来说莫名熟悉,她最近就经常露出这样“认命了”的无可奈何的笑容。
陶庭相知晓她的前因后果,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舒慧,是一个能帮到她的被采访者。
“不用听嘉敏姐瞎说,我会帮你请好一点的离婚律师的,你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了。”陶庭相的声音温和道。
舒慧紧绷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垮,眨了眨眼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大概的事情我已经跟施记者说了,这事情就是我手底下的一个买家因为欠债还不上而找到了虞轲,靠一次交易赖掉了我一笔钱,之后虞轲不想还钱,还把我踹了,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倒霉蛋。”舒慧说道。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依然年轻漂亮。”陶庭相说道。
舒慧笑了一下:“谢谢。”
“有证据吗?”陶庭相开口问道,“嘉敏姐说你一定要见我,才愿意把证据交出来,证明夏莉佳和虞轲有关系的证据。”
“发票和贷款合同都在这里,但这两个,都会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我本人。”舒慧动了动嘴唇。
“你顾虑这个的话就不会主动和嘉敏姐联系了。”陶庭相说道。
“你想要什么?”陶庭相又问了一遍,“我觉得你应该不难找到离婚律师吧?”
陶庭相能看出来,舒慧坐在她面前,只是一腔意气,因着被辞退、离婚等的变故而产生了怨恨,想用手上仅有的证据给虞轲造成些伤害。
她坐在这里的目的是报复。
陶庭相相信这一点,她不是虞轲派来的。
而陶庭相要的,又不止于此。
虞轲欺负她到这一步,从舆论层面应对回去已远远不够了,虞轲冒着风险也要造谣她是小三,是奔着搞死小陶去的,一旦成了,陶庭相怕是要永远退出这一行。
别人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虞轲可以想办法在陶庭相身边安排实习生,陶庭相自然也想要报复回去。
她看到了舒慧的困境,看到了舒慧对虞轲的怨言,这是颗可以为她所用的人。
陶庭相一直在追问舒慧想要什么,其实是想达成更深层的价值交换,在夏莉佳的事情之后,依然保持联系。
陶庭相的意思,施嘉敏后知后觉的听懂了,夏莉佳的事情会对舒慧的声誉造成影响,都到这一步了,更进一步又何妨。
玉石俱焚,出一口报复虞轲的气,从娱记小陶这里拿点好处,不必偷偷摸摸整这一出。
来都来了,干一票大的,又有何不可?
施嘉敏捏了一下陶庭相的肩膀,表示自己懂了,陶庭相伸手拍了拍施嘉敏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示意她安心。
舒慧还没听懂,只是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叹息:“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虞轲能毁了我,我拼死也要让她付出代价,我不在乎其他,我就要她付出代价!”
“有点感情用事。”陶庭相的语气平淡。
“喂,我是要帮你呀,你怎么还不识好歹呢?”舒慧有些恼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样做对你来说不值得,除了一时的意气,什么的得不到,不如依次为筹码,跟我谈条件,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陶庭相说道。
她多次提到这个问题,舒慧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来什么。
“你可以跟我谈条件,因为我是虞轲对立面的人,我相信你能带给我把柄,远多于这一份证据。”陶庭相直说了。
“你是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不止于此。”陶庭相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