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七章 决战（上）
一轮巨大血色的满月爬上枝头，正如中明宫廷夜宴那一晚，如出一辙。这一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原本是家家团圆的好日子，然而无论对于纵城内外的每一个人来说，今天将会是决定生死存亡的重要一天。
按照之前商议过的部署，大家各就各位，严防死守。
北城门是主战场由骠骑大将军魏箜际坐镇，欧阳重作为前锋将军带领五千精兵，手持长枪正面迎敌；南城门依旧还是单小虎守卫，手持百斤长矛身后背着他的紫金战斧，怒目圆睁震慑岳坯军和部分南都军；东城门面朝绝壁悬崖天堑，但是也不敢有任何松懈，狐夏夏站在最高处，双手握着他的清风双刀，敏锐地审视着天上地下一切飞禽走兽；西城门则是玄墨作为守城主将，不仅因为他武力与法力双高，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认为丁零部意欲争夺西城门外宗昱山内的黑金事有蹊跷，所以他要在这里随时观望，并及时送信上达天庭，若真的有妖邪魔道作祟，定要替天行道。
而狐小仙此次并不是守城的将领，而是作为后备力量机动行事，并担负着保护全城妇孺儿童的职责。毕竟真打起来，刀剑无眼，若有流矢飞箭落入城内，还是得有人及时清除隐患的好。
在战前，狐夏夏与狐小仙身为狐狸爱打洞的血脉不再压抑，兴高采烈地带着人们在纵城几个城门附近打了若干个地洞，并将这些地洞用暗道连接起来，其中还与皇城之中的密室联通。车门前则是布置了许多战壕陷阱，并在其中设下了不少防御工事，万一敌军的军马士兵冲来还能阻挡一二。
在这场全民参与的战事中，就连四岁的幼帝萧青都在努力地发挥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作用。脏活重活他还做不了，他就跟着军医狐夏夏学着制作绷带和分配药物，把一瓶一瓶金疮药灌入小瓶子里，为上战场的将士们做好医护准备。全纵城军民人心所向、齐心协力、士气十足，这就已经胜了一半了。
而相较于城外的几支敌军来说，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来自岳坯的长孙执军队分化严重，一部分是之前跟着长孙泰的前锋军，基本上都已经要倒戈归属纵城臣服欧阳重；而长孙执亲自带兵追来的军队则誓要将纵城覆灭，并让欧阳重为死去的长孙泰抵命。因此，还没等长孙执攻打纵城，就先在自己的军队里进行大清洗，凡是有二心，散布过欧阳重才是真龙天子言论的人，统统给军法处置了。还未伤敌半分，就先自伤一万兵力，这个长孙执果然因为丧子之痛陷入疯癫，人已经不清醒了。
从南都赶来的东方昶将军队也赶到了纵城城下，他没有按照原计划与长孙执合力，在他看来长孙执已经乱了阵脚，不拖后腿就是万幸，真是关键时刻不堪重用。所以就干脆在西边集结，打算攻打西城门。长时间的奔袭作战，让包括东方昶自己在内的所有南都军都身心俱疲。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短暂休整两日后，东方昶站在了纵城脚下，仰视这座曾经贡献了全部青春年华地方，这个已经十年没有来过的旧地，他看了许久。
东方昶精挑细选了千余名死士，绕过宗昱山来到纵城以北，按照之前的约定协助拓跋显攻打北城门。拓跋显确实缺少兵力人手，因为他的父王拓跋哲并不想再给他调拨兵力恣意浪费。因此当舅舅东方昶派来的这千余名死士出现的时候，他异常失望，觉得这个所谓的舅舅送来的兵力不过杯水车薪，简直就是糊弄与他。拓跋显更希望具备的是东方昶身上那股强大又奇特的黑暗力量，在他看来只要具备那样的魔力，就能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然而小气的舅舅并没有满足他的欲求，拓跋显也就没有好脸色给这千名死士。他悠悠地对这些死士说：“既然你们叫做死士，那打起仗的时候就站在第一排吧！反正都得死，那就让你们死得其所。”说罢，就打发这些人住在了最差的营帐之中，等候差遣。
拓跋显以为自己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所以并没有想到他的这一随意打发，正好中了东方昶的计谋。
东方昶不仅仅要攻打纵城，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心愿需要达成。他的这一千死士，明里是两支军队的战术联盟，合力一起攻打纵城。而暗里，这些人的真正任务则是要刺杀拓跋哲，为东方昶的表妹赵倩儿一雪前耻、报仇雪恨。东方昶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又不得不在关键时刻亲自指挥作战，不然刺杀拓跋哲一事，他是真的不想假手他人。只有亲自手刃仇敌，才能解他积压了二十余年的心头恨。
作为丁零部落的首领，丁零王拓跋哲也不是一个废柴，不然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众多部落互相争夺资源战争频发，他也不能越做越大，拉拢和征服了周围几十个大小部落，让曾经羸弱的丁零部越来越强盛。
阴险狡诈的拓跋哲早已经与魔君达成协议，当他发现赵倩儿的不同之处时，当赵倩儿将羽孙推荐给他时，当羽孙展现出非凡的法力时，拓跋哲就知道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力量。于是，在赵倩儿难产死后，他抱着赵倩儿的尸体独自来到草原深处，召唤魔君，并将这个为他生过两个儿子的女人尸首作为献礼，只要魔君赐予他法力，助他完成宏图霸业，作为交换他心甘情愿成为魔君的奴仆，献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这种稳赚不亏的买卖，魔君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希望多多益善。于是，拓跋哲拥有了可以修炼使用魔族法力的本领，无论是操控嗜血乌鸦，还是暗中示意羽孙召唤魔君毁天灭地，都是他拓跋哲的杰作。
只不过，他的这种能力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了他的儿子们，甚至曾经的大巫师羽孙，他隐藏得实在太好，以至于羽孙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法力越来越强大，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殊不知，拓跋哲仅修炼短短几年，法力就已经超越千年道行的蜘蛛精。
丁零前锋军的营帐距离拓跋哲的战车仅有不足百米的距离。东方昶的几名死士，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趁人不备快速潜入拓跋哲的巨型战车内伺机而动……
血色的满月落下，白虎七宿登天，肃杀之气弥漫。此时天空中最亮的玉衡星在湛蓝夜空中不停闪烁，好像在预警着大地上的人们，很快就要有巨大的灾难降临。
八月十六日，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洒满整片宗昱山山谷，朝阳下的纵城就像一座嵌满黄金的城，有着让任何人垂涎的金碧辉煌、荣华富贵，而纵城内外气氛肃穆紧张，等待了多日的战争一触即发。
最先下令进攻的是长孙执。他真的一分一毫也等不了了，他看着这座城恨得咬牙切齿。这一生的荣辱都与这座城，还有里面的中明王朝有紧密的关联。对他而言，这座城即使被夷为平地也无法磨灭他心中的愤恨。“进攻！违令者斩立决！取敌军将领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似恩威并施的岳坯军队，其实全无章法。为了争夺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士兵们一边呐喊着给自己打气助威，一边疯狂地朝向南城门跑去。站在城楼上的单小虎，突然觉得这些奔跑的人们是如此渺小，甚至愚蠢得又可笑又可怜。只不过此时他怎么想并不重要，守住南城门才是最大的责任。他举手示意，他心中盘算着合适的时机，再等等、再等等，到了埋伏的坑道附近了，于是他大喊：“弓箭手准备，放！”
岳坯军冲在最前面的人们一开始掉入了布满了荆棘、尖刺还有竹剑的坑道之中一命呜呼，后面的人觉得不对劲，想放慢脚步却被后边的人推推搡搡也跌入其中，第三拨人发现了前面的埋伏后意欲掉头转向逃跑，结果被城墙之上的万箭齐发射穿了盔甲。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距离南城门五十米的战壕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尸体，粗略估计已经有近万人还没有真正开打就已经喂了人头。
这让长孙执和岳坯军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尽管长孙执还不断下命令要求强攻，但是手下的人开始犹犹豫豫，不肯这样不清不楚地为一个疯子的错误决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长孙执怒不可遏地在战车上跳脚，他一边大骂着纵城的守军卑鄙无耻，一边骂自己的队伍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孬种。然而，即使他这样无休止地谩骂，手下的副将们也不肯前进一分，他们只想着能有个真会打仗的人来带领他们前进，而不是这个愤怒的草包。
南城门上的守军看到敌人如此愚蠢，纷纷高兴地欢呼雀跃士气高涨！但作为主将的单小虎却一点点都笑不起来，倒也不是他少年持重，不易骄傲自满，而是曾经作为野兽和妖精的他，小时候总听长辈们说，人类憎恨他们、恐惧他们，认为野兽就是残忍、凶暴、血腥的存在。可眼前的这一切算什么呢？生命在战争中就好像草芥一般无足轻重，人类同类相残，这就不是残忍、凶暴、血腥吗？
单小虎悲悯地叹息了一下，打起精神号令道：“各将士听令切勿掉以轻心，坚守好各自的阵地！”
而北城门的丁零部也开始发动了全面的战争。拓跋显依旧沉不住气，他号令军队两两相助，一个躺下用双腿固定弩弓，而另外一人负责装箭瞄向拉弓，向着纵城北城门的城楼处发射，丁零这次用的都是铁蒺藜式的箭头，箭头又锋利又沉重，射程不远但是威力巨大，比起一般的箭矢杀伤力增加十倍。就因为射程比较短，所以丁零部的这些射手们，只能拼死跑到距离正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而这也是城楼上射手的有效射程之内。于是，此时的北城门战场就成了箭矢纷飞的壮观场面。
丁零的射手们很多没射箭几次就被城墙上的飞箭射成了刺猬，死了的被放在前面当人肉盾牌，活着的则继续上前射击。城墙上也并不好过，铁蒺藜冲过来，躲闪不及几个人就会被一支箭串了糖葫芦，即使当时不死，这箭也拔不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流血过多而亡。因此，北城墙上的守军经历着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双重压力。欧阳重上下纷飞，帮助身边的将士们阻挡飞箭。魏将军看这局势，便下令上投石进攻。
一颗颗巨石炮弹，里面放了火油或者火药，点上引信后，迅速地向着敌军飞去，落地后迅速爆炸将周围的一切炸成齑粉。拓跋显眼看着自己的部队人越来越少，终于开始慌了，他大吼着让东方昶的一千死士冲上前线，然而他喊了半天，也没见到前一天来他这里的那一千人。接着他快马加鞭想要去寻求丁零王的支援帮助，他则看到了另一个战场在丁零后部打得火热。
就在他的军队即将全军覆没的时候，丁零军队的内部开始发生了混乱。那一千死士围着拓跋哲的战车奋勇厮杀，拓跋哲的贴身护卫们将拓跋哲的战车围得如同铁通一般，将那东方昶派来的刺杀者们阻挡在外，而更多的丁零军队则对这些死士展开了团团围攻。
东方昶的死士们知道此去唯有战死这一条路，于是拼尽了全力与丁零部展开殊死搏斗。随着死去的同伴越来越多，其中一人向天空中发射了一支响箭，随着烟花在空中独自一瞬间的绚烂，几位核心的将领用火折子将腰间的火药点燃，壮烈牺牲的同时，也将周围的敌人一起带入了阴曹地府。剧烈的爆炸和飞溅的火花引燃了拓跋哲的战车，前一夜战车里面偷偷埋藏的火药也被点燃，剧烈的爆炸声在丁零部内部传开，战车的碎片四处纷飞，而里面却根本没有拓跋哲本人。只不过是一个被炸成碎片的替身而已。
站在城墙上的魏将军和欧阳重也被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千名死士并不是纵城的派出去的，那这到底是敌是友？全然没有头绪。
真正的拓跋哲早就发现了不对，他一早就躲在另一处伺机而动。见到战车被毁，愤怒的他开始召唤嗜血乌鸦，乌鸦大军如同一大片乌黑的云，快速朝向剩余的死士发起猛烈的进攻。还有一部分则飞向了纵城的上空。
拓跋显这时候才猛然明白，原来自己的父王和所谓的舅舅，都具有相同的法力，他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嗜血乌鸦也朝着他飞来。
拓跋显调转马头一边毫无目标地奔逃一边大声哭喊“父王！我是你的儿子啊！父王饶命！”
乌鸦发出了拓跋哲的声音：“你是个愚蠢的废物，孤没有你这样吃里爬外的儿子！来吧！你现在最后的利用价值就是成为魔君的食物，用你的灵魂献祭给最强大的王！”紧接着巨大的嗜血乌鸦张开血盆大口，毫不迟疑地一口吞掉了拼命逃跑中的拓跋显。
站在城门上的欧阳重总算明白，原来魔君控制的人多到他无法想象，每个人只要心有邪念，充满贪欲和仇恨，就会被魔君蛊惑，占据他们的身体和心灵。拓跋晟、长孙执，甚至萧霏霏都是，居然操控这些乌鸦竟然是拓跋哲，虽然之前并没想到，但此时明白真相也并不意外。
欧阳重千里传音与几位在不同城门驻守的伙伴们进行传音，把最新战况与大家及时通报。
玄墨知道后，告知大家：“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战争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魔尊，对方已违背天条使用法力，那么我们也不需要再继续隐忍。各位，把你们各自的看家本领展示出来吧！同仇敌忾，替天行道！”
“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狐夏夏乐得开怀，然后用法力将自己变换成一只巨型金雕。他和单小虎的法力早就被师尊解除了禁锢，此时他们终于可以发挥各自最擅长的力量。狐夏夏是速度和变化术，单小虎是力量与控制天气，在这个人魔大战的战场，真正的主角终于要粉墨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