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位医官也竖起耳朵听,他们也很好奇。
苏梨手上不停,声音轻轻柔柔:“因为我总是绣不好人物,干脆就把人从里到外都研究了个遍。”
一开始是木偶,后来发现木偶没有真人来的直接。
他最后抹上一层琥珀色的药胶,那胶遇体温便软化,渐渐与皮肤融为一体。
“走两步。”苏梨拍拍手。
汉子迟疑地撑起身子,木肢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忽然瞪大眼睛——当重心前移时,脚踝处的机关竟自动调整了角度!
牧三笑嘻嘻递过一根马鞭:“营外刚好有匹没驯服的烈马......”
帐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那马儿扬蹄嘶鸣的瞬间,汉子本能地夹紧双腿,木肢关节“咔咔”咬合,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木质光泽。
牧三捅了捅牧野:“瞧见没?这些哥儿真是神了......”
牧野望着远处尘烟中矫健的身影,突然笑了,“哥儿的手艺,比工部的匠作监还邪性。”
仇子墨、苏梨和阿芥三人,他肯定要留下来。
至于如何安排嘛……
牧野手指敲了敲桌子:“邱医官。”
邱奉上前:“将军!”
牧野:“苏梨和阿芥这等手艺做其他太浪费人才,就到你的军帐里吧!别埋没了好人才~”
邱奉闻言大喜,搓着手连连点头:“将军英明!属下正愁伤兵营缺这样的巧手!”
他转身朝苏梨人拱手,笑得见牙不见眼:“三位今后就归我伤兵营管了!咱们这儿条件虽简陋,但药材器械管够!”
牧野看到邱奉揣着明白装糊涂,忍不住:“哎哎,我说的是苏梨和阿芥二人。”
邱奉被拆穿了也不羞恼:“哈哈……是吗?那是属下记错了~”
苏梨慢悠悠地收着银针,闻言挑眉:“邱医官,我们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得给我们单独辟个工间,”他指尖一转,银针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毕竟有些‘特殊’治疗,不适合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做。”
邱奉自然答应:“准了!再拨两个机灵的小兵给你们打下手!”
阿芥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将军,那我们的月饷......”
牧野大手一挥:“按匠作监首席的规格给!”
苏梨默默从药箱底下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铺在桌上:“既然这样......属下这里还有连弩义肢和防水火折子腿的设计图,请将军过目。”
牧三探头一看,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机括原理,最下方还画了个小人在马上挽弓射箭,旁边批注一行小字:此款建议配给斥候营,夜行百里不费劲。
“好家伙!”牧三拍案叫绝,“你们这是要把咱军营变成机关城啊!”
帐外,刚装上仿生鼻的小兵正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忽然扭头喊道:“苏大夫!能给我鼻子里加个暗器匣不?下次打仗吓死那群龟孙子!”
整个伤兵营顿时笑倒一片。
牧野摇头轻笑,心想这群哥儿来了之后,军营倒是比从前热闹多了。
校场擂鼓震天。
牧野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那支新编的“神弓营”,嘴角微扬。
这支队伍里的士兵,无一不是从前因伤残被迫退居二线的老兵——缺指的、断掌的、甚至还有一位双目近乎失明的。
可如今,他们个个腰背挺直,手持特制的机关弓,箭囊里寒光凛凛的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冷芒。
“报——神弓营集结完毕!”
为首的独臂老兵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牧野抬手一挥:“试箭!”
靶场尽头,十面红旗迎风猎猎。
只见那独臂老兵单手托弓,残肢抵住特制的卡槽,弓弦“铮”地一声震响——箭如流星,正中百步外靶心!
“好!”
喝彩声未落,旁边缺了三指的年轻士兵突然连发三箭。
箭箭破空,竟将前一箭的箭尾劈开,三箭先后钉入同一靶心!
最后出手的是位近乎失明的老兵。
他闭目聆听风声,忽地拉满弓弦——箭矢穿过悬挂的铜钱方孔,将远处飘扬的旌旗绳结射断!
校场外,顾宁倚在栏杆上轻笑:“真不错~”
他身旁的苏梨正低头调整一副精巧的指套:“弓臂用的紫杉木,弦槽加了阿芥特制的减震胶。”
他举起指套对着阳光,露出内部细如发丝的银线,“这些经络感应线,能把肌肉记忆放大十倍。”
原来那日百草图成功后,苏梨连夜改造了军中旧弓。
每把弓的握柄处都绣着凸起的纹路,缺指的士兵靠触感就能找准发力点。
仇子墨突然冒出来,指着箭尾的凹槽,\"里头藏了宁哥配的响哨,瞎子也能听声辨位!\"
正当众人惊叹时,辕门外突然传来喧哗。
原来是被派去边境巡逻的神弓营回来了,马背上还驮着几个捆成粽子的探子——正是上月偷袭伤兵营的北狄精锐。
“禀将军!”独臂老兵拎起一个满脸是血的狄人,“这厮还想跑,被我一箭射穿了发髻!”
那狄人首领盯着老兵空荡荡的袖管,突然用生硬的官话问:“你......真是残废?”
全场一静。
老兵哈哈大笑,突然扯开衣襟——遍布伤疤的身上,本该是胳膊的肩膀是,却是空荡荡的。
“看见没?老子现在比你们这些完整体还强三分!”
牧野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这支奇兵:
有人用脚趾勾着弓弦,有人以残掌压箭,那位盲眼老兵正摸着箭囊里的纹路认箭......
“传令!”他突然拔剑指天,\"神弓营编入先锋军,他日随本将出征!\"
欢呼声中,顾宁悄悄问苏梨:“你猜以后狄人看到这支军队,会不会以为咱们请了天兵天将?”
苏梨望着那些重获新生的士兵,轻声道:“他们本就是天兵。”
风卷战旗,猎猎作响。
旗面上新绣的百草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一个真理——
残缺的躯体,永远困不住骄傲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