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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踢着脚下的地面,默了好半晌。

贾琏似是颇为紧张,他轻轻唤了声“大锤”。

凤姐儿侧头看一眼丈夫,又看看大锤,她的眼睛里写满不可思议。

自从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女人,还有个儿子,她就不止一次的想象过那女子的面貌。

她起初以为那必然是个貌美娇柔的狐狸精。前两日听阿福说大锤是个六尺高,膀大腰圆的女子。她压根不信,以为她们是在诓骗她。

却不想这大锤真的身长六尺,着男装,竟比男人还男人!

王熙凤有种幻灭感。

这体形!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丈夫竟和这样一个女子有了一段奸情。

这和两个爷们成事有什么区别?而且他们爷还是下面的那个。

呵,男人!果然外面的狗屎都是香的!

仔细看来,大锤的五官其实还不错,算的上秀气。

“我不愿意。”

大锤踢了会儿地面,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章韵长舒一口气。

她真的挺怕这傻子被男色迷惑,一头扎进贾府的深宅大院里去。

看过原着的都知道,凤姐儿心眼不算坏,但对威胁到她利益的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贾琏的小老婆没一个善终的。

大锤那比漏勺还大的心眼子,在凤姐儿手里走不过一个回合。

她进了贾府,那就是生死由命。祥嘉都未必能活。想到那白白净净,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奶娃,章韵心疼的慌。

贾琏哗啦站起来:“大锤,你莫要任性!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的孩儿考虑啊!他将来要成家要立业,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怎么行?”

大锤依旧低垂着脑袋踢地面,仿佛她和那地砖有深仇大恨似的。

王熙凤听她不愿进府,心头一松的同时又立马警惕起来。难道这蹄子要用欲擒故纵这一招?

不行!

她这样,爷们反而惦记。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进了府,她不过是个姨娘,那小野种不过是个庶子。

她再略施手段,谁还拿他们当盘菜?

大锤抬起头,粲然一笑:“我会为他挣一份家业的!既然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咱们的缘分也就尽了。现在也不必说什么为孩儿着想的话了。”

凤姐儿道:“大锤,爷们事务繁忙,你们又在扬州,千里迢迢,照顾不到也是有的。进了府,自然也就亲近起来了。”

大锤屈膝行个礼,轻声道:“谢琏二奶奶好意,是我对不住您。”

凤姐儿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本来她以为这女汉子目中无人,仗着生了儿子就对她不敬。

却不想,她说对不住自己。

想她王熙凤以往明里暗里处理过那么多和自己丈夫有染的狐媚子。

她们有的装可怜,有的扮柔弱,有的理直气壮,却从未有人向她道过歉。

琏二爷向前走了两步,柔声道:“大锤,你误会了。”

就听大锤又说:“我心意已决。我不进你们府,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孩子,和贵府没有关系。从此以后,咱们相忘于江湖便好。”

说完提脚便走。

这种作为放在哪里都极为失礼。

这哪里像个奴婢的做派?

就是主子小姐也不敢对当家太太这样无礼。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凤姐儿瞟一眼坐在主位喝茶的章太太,不见她有丝毫不悦。

可见这大锤名为女使,实则和主子没什么区别。

怪不得不入她贾府的后院呢!这里的日子多舒服!

贾琏追出去:“孩儿呢?抱来我看看。”

大锤停住脚步,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说:“寄养在别家了。他在那里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我们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还请二爷莫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外面丫鬟婆子都看过去,贾琏臊的无地自容,只得目送大锤扬长而去。

他颇为恼恨。

这女人的心肝是怎么长的?

他为了他们娘儿俩,第一次直面王熙凤那泼妇。打也挨了,骂也挨了,结果她豪不领情!

这算什么事儿啊!

贾琏追出去的时候,凤姐的眸子里飞出无数的刀子。

果然,吃醋的女人是死士,是杀手!

惹不起惹不起!

章韵忙道:“琏二奶奶,既然我们大锤说了不进府,她们母子从此便与琏二爷再无瓜葛。一口唾沫一个钉,她说话算话。”

凤姐儿道:“你瞧我们爷那架势,烈女怕缠郎呢!只要爷们不放弃,她又能守多久?”

说的也是。

而且他们俩还有孩子,很容易藕断丝连。

章韵笑道:“我们府里在外地有点小营生,这样,我把大锤派出去,让她去打理生意。过个一两年估计也就淡了。”

是啊,男人有几个长情的?过个一年半载,怕是他又有了其它的心头好。

这主意极好,王熙凤心里大安。

她看着情真意切的章韵,心里对她的好感突然就提升了一个度。

同为女人,章太太已经尽力为她王熙凤和大锤周全了。

这份情她领。

“那就多谢章太太了。天也晚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章韵和王熙凤作别,阿福和几个嬷嬷送贾琏夫妻到大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才回去。

跟着王熙凤的丫鬟婆子颇为遗憾,本来以为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扯头发扇耳光是她们的强项,既活动了身体,受点皮外伤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赏银。

结果……唉……

愣是没打起来!

周瑞家的轻斥:“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点!”

到了贾府,王熙凤率先下车,并不理会贾琏。

贾琏也赌气不理凤姐儿。

夫妻两个分开两路。

凤姐儿走了几步回头,厉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但凡有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连道不敢。

劳累了一天,凤姐儿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在平儿的服侍下卸了妆容,歪在贵妃榻上。

平儿看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试探着问:“怎么说?”

凤姐儿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指甲,突然嗤笑出声:“她不进府,说和你二爷再无瓜葛。”

想不到竟是二爷剃头挑子一头热!

平儿愣了会儿,道:“既然不进府,当初又为何送信给二爷,说她怀孕云云。”

“可能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吧。成了,不说她了,大姐儿怎么样?”

大姐儿是王熙凤的女儿,如今才一岁,一直身子弱,连个正经的名字都还没有取。

平儿连忙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大姐儿的饮食起居状况。

俩人说完孩子,平儿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便是宫里的大姑娘又差人要银子了。

王熙凤的脸色突然就如暴风雪来临。

“又是一千两!她以为家里是开银号的不成?我就纳闷了,前前后后也花进去小一万两了,怎么还没成事?这样无底洞一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平儿连忙撩开门帘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放心。

凤姐疲惫:“摆膳吧,吃完我去找太太,看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