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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三,霍方带着两千天道军降军回到了平中城。他先是将两千降军移交到募兵府,随后又去军务司军务处移交兵符,卸下兵权。

当日,军务平令熊智和军务司司长凌辩照例来到军营探望出征的将士们。跟随霍方回城的都是霍方手下的兵,经过与天道军的厮杀,回到平中城的仍有九百余人。熊智和凌辩分别向将士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随后霍方宣布全军歇息三日,众将士可离开军营,但不能离开平中城,引来众人阵阵欢呼。

待手下散去之后,霍方将两位上峰带到自己的公署内。霍方这一军常驻在平中城内,各项条件与驻扎在城外的军务司各军比起来,算得上是较为优越。

三人各自坐下,霍方丝毫没有面对上峰时应有的恭敬之情。

凌辩率先道:“小方,木已成舟,我们两个也不能改变什么。你尽快看开些,世事便是如此,没有公平可言。各人气运也各不相同,有起有伏皆是正常。”

霍方闻言不服,道:“君廷若是能出兵六千人,为何不一开始便让我带兵六千去平叛?若是我有六千兵马,还有那年辉张松年什么事?先让我去消耗叛民的锐气,再让他们两个就会耍嘴皮子的人过来摘桃子,谁能服气?”

“可谁让朱昆在前线战死了呢?那朱昆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你还敢让他带兵去与叛民对碰,这不就是你的决策有误么。若不是朱昆身死,君廷也不会那么快便派援军出击,甚至是连具装重骑都派了出去。”凌辩继续劝道。

“我...”霍方觉得委屈,他知道朱昆不行,所以安排朱昆去解决城外的一小拨叛民,由他来应付城内叛民的大部队,谁知就是这样的安排,朱昆还是兵败被杀。其实朱昆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不堪,但也是霍方和朱昆二人的命不好,遇上了张乐的天勇军,致使一人失了军功,一人丢了性命。

“小方,如今我们在朝堂之上失势,许多事情由不得我们,你还是看开些罢。”熊智开口劝道。

“将军,我们军务司几万人,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听您号令,还管朝堂之势做什么?那三公手上能有几个军啊?”

“住口!”熊智大怒,呵斥道。

熊智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见霍方一脸不忿的样子,道:“小方,你是带兵之将,不是只顾听令埋头冲杀的小卒。为将者心中一定要有一个忠字!军务司的兵只能姓炼,只能忠于君上,你自己好好悟一悟这个道理吧。”

熊智说完,不再理会霍方的反应,与凌辩离开了军营。

霍方目送二人离开后,呆坐在椅子上许久。

— — — — — —

十月十五,朝议。

五令阁右平令吴钧待三位司长说完便直入正题,拿出三份文书,道:“东领、福领和殷国先后送来文书,内容大同小异,旨在免除今年岁贡,顺便借粮,与明年的岁贡一起交回君廷。诸位同僚觉得是否有必要听一听文书所写内容?”殷国的文书不出信君所料,还是送来了君廷。

殿内无人说话,吴钧看向信君,后者点了点头。于是吴钧将三份文书交予一旁的内侍,内侍恭敬接过,当堂宣读。

内侍宣读完三份文书后,众臣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只是场面热闹,过了有盏茶的时间,并没有人有要站出来的意思。

“你们是毫无意见?还是有意见不敢说?”信君不耐道。

谏议府司书王策出列道:“君上,臣认为东领与北领受君廷命令,出兵君土救灾耗费颇大,自身也遭受洪灾甚为严重,请求免除今年岁贡情有可原。可是这福领和殷国,受灾不如二领严重,又无出兵耗费粮草,却请求免除今年岁贡,此举欠妥,有跟风讨巧之嫌。”

“嗯。”信君虽未开口,却是听得频频点头。底下不少人见信君如此反应,纷纷附和王策的意见,对福领和殷国的举措表示抨击。

“之前北领的奏请,我们如何处置来着?”信君问道。

“今年不交岁贡,明年交上两年的岁贡。”总务司司长韦明答道。赵帛主动辞官挽救了韦明的官职,无人再因错误救济灾民导致民乱一事刁难韦明,但韦明近来在朝堂之上也是少言寡语,非他所答之事一概不开口。

“既然北领和东领受君廷之令出兵救灾,岁贡一事便用同样的处置之法,你们认为如何?太公你觉得呢?”

“臣附议。”

“那便如此。福领和殷国的奏请又该如何处置?”信君不等众臣答复,直接问了炼桓后便下令了。

这下又没人应话了。

“黄平令,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妥当?”信君点名黄伦,问道。

“这...驳回他们的文书,该交的岁贡还得交。”黄伦答道。

“你们可同意黄平令的意见?”信君问道。

殿内先是沉默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接着纪康便道:“臣附议。”其余三位平令大人紧随其后表示同意。

“那便依黄平令之见,拒绝福领与殷国免除岁贡的奏请。去年两地交了多少岁贡来着?”

民务司副司温延答道:“福领交了两万石粮食,殷国交了六万石粮食。”

信君想了想,道:“福领和殷国两地确实受到洪灾的侵害,今年便通融些,福领交一万六千石粮食,殷国交四万八千石粮食便可。总务司批复文书的时候把这数目写上,也算给他们一点慰藉。”

“是,君上。”韦明应道。

“诸位可还有事?”

“君上,臣还有事。君土的秋收已完成十之八九,各地的田税征收也几近完成,不少城镇的账目统计已送至民务司,而军务司也已完成各城镇接收灾民人数之统计。臣经过这些日子与民务司、总务司的众多同僚商议、合计,已完成向平东、平北两府除平东城之外各城镇拨付救灾粮食的数目安排,平东城的粮食拨付需等年副司回君廷之后另行商议。”吴钧说完,拿出一份账目,这是他近来主抓的一项政事,也是上任右平令之后的第一项大事,自然是格外用心,格外卖力。

最终信君还是同意了吴钧的粮食拨付计划,小部分城镇近日便会运去粮食,其余则要等到君廷收到今年的田税之后再行拨付。

— — — — — —

颜正初带着狼影的千人大商队,出了平中城后将前往平中城东北处二十余里之外的安平渡,在这乘上商船,顺着中炎河一直向北进入赤林河后,在北岸北领的抚南渡泊船卸货。

由于商队规模不小,在安平渡等了小半日才上了船。尽管狼影财大气粗有自己的商船,但安平渡是平中城外唯一的渡口,能泊船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船只。颜正初也只能耐心等候,等了半日才等到商行的船,将粮食全部搬上八艘商船又耗费了小半日,待商队启程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此时的中炎河明亮如白昼,河上不但商船多如鱼儿,甚至游船也不少,船上灯火透亮。有的船上是男女二人在花前月下吟诗抚琴,也有的船上是富家公子在风月之地花天酒地。如此景象若是文人墨客来了,必是要感叹好一副盛世之景。

颜正初见此心中复杂,一边心中唾骂这些酒囊饭袋浪费家财虚度光阴,一边又遐想如此无志的人生岂不快哉?

尽管河上的船多如繁星,颜正初仍觉得有一艘甚至是好几艘船在跟着商队,船上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