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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侯府的家事闹到了朝堂上,只因如今长宁侯府和晋王府是姻亲,而且容昭还掌管了京城守卫军。既然是他将人抓到了大理寺,这自然也算朝政。

嘉和帝高坐龙椅上,俯身向下看,目光落在长宁侯身上,曼声道:“昨日穆襄侯对朕说,京城外竟有刺客出现,为非作歹图财害命。受害者,还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叶爱卿,可有此事?”

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长宁侯身上。长宁侯只觉得如芒刺在背,硬着头皮走出来。

“是。”

“那你昨日早朝为何不报?”嘉和帝眸光微沉,语气微怒。

长宁侯立即跪下来,惶恐道:“微臣以为,此乃家事,不宜大动干戈,是以…”

“家事?”

嘉和帝冷笑,漫不经心道:“的确是家事,朕可听说叶爱卿娶了个好夫人呢,多年来贤名在外无人不称颂道德。却没想到,是个忘恩负义悖德忘祖杀姐害命的恶毒夫人。”

他冷哼一声,“老安国公早逝,你长宁侯府便如此作践他的女儿?让她枉死不说,如今连她唯一的血脉为人所害也纵容至此秘而不宣,是为何意?”

他微微俯身,眼神里有暗流涌动。

“本来这的确是你的家事,自己处理不好家事是你无能。但你别忘了,如今你的女儿可是先皇赐婚于晋王府的未来世子妃,算是皇家的媳妇。有人要她的命,就是跟皇家过不去。叶湛,你做官做糊涂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他称呼已变,语气暗沉隐有怒意。

长宁侯跪在地上,额头上冒着涔涔冷汗,慌乱道:“微臣昏聩…”

嘉和帝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朕看你的确是昏聩了。朕懒得与你计较,自己回去好好反思一个月,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着手处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卿程大人立即出列,共收道:“微臣遵命。”

长宁侯伏跪在地,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皇上这分明是借题发挥,将他禁足在家不许参与朝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大抵是要对长宁侯府出手了。

早该想到的,晋王府早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长宁侯府与晋王府联姻,锦上添花。皇上如何会允许两府强强联姻?

先帝赐婚背后的深意,便是如此么?

朝堂上,左右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都没有说话,神情却各异。都不是傻子,自然在这瞬息之间看出了点什么,难免心中胆寒又悲凉。

富贵险中求。

之前多少人还在为先皇的圣旨而愤愤不平觉得叶轻歌配不上容昭,多少家女儿闺中思君含恨不得。如今看来,这门看起来人人艳羡的婚事落在谁头上谁就倒霉。

广陵侯低着头,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长宁侯,眼神冷而讥嘲。

反观容昭却神情自若,跟个没事人似的。

嘉和帝看了他一眼,浓眉微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下了朝以后,从金銮殿出来,长宁侯吐出一口气,背后已经湿了一片。大臣们都刻意的避开他,远远的离去。他看在眼里,更觉悲凉。

帝王心难测。

身在朝堂,前一刻可能锦绣风光,后一刻就可能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容昭负手走出来,见他站在阶前发愣,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叶侯爷。”

长宁侯惊醒,抬头看见他,忙拱手道:“世子。”

容昭淡淡道:“叶侯爷称呼错了。”

长宁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容昭如今是穆襄侯,宫闱之中,一个称呼错了,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再联想到方才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他更是如坠寒冰冷窖之中,忙改口道:“多谢穆襄侯提醒。”

容昭看向熙熙攘攘离去的大臣们,道:“长宁侯是勋贵名门,传至今日应该是第五代了吧?比起勋贵,长宁侯府在京城可算是首屈一指。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到底是开国勋贵代代流传,有多少人艳羡就有多少人嫉妒。”

他说到此一顿,转过头来看向长宁侯,“我这样说,叶侯爷可懂?”

长宁侯抿着唇,终是点点头,唇边露一抹苦涩。

“身在风雨中,当急流勇退,才能独善其身。”

容昭难得的赞同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叶侯爷明白就好。”

他眼角余光一瞥,广陵侯慢慢走了过来,向容昭拱了拱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长宁侯,道:“原来叶兄也还没走啊?不过也是,陛下震怒,只怕有一段日子不能在朝堂上见到叶兄了。这皇宫嘛,能多呆一刻是一刻,以后啊,保不准就没机会了。”

他语气可惜眼神却写满了嘲讽。

“不过叶老兄啊,不是我说你。家事国事天下事,这家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帮皇上处理国事呢?你呀,还是回去先好好治理好家事再说吧,省得日后京城的治安问题都出在你长宁侯府身上。”

长宁侯气得脸色发沉,冷然道:“不劳宋侯爷关心,本侯自己府中家事,本侯会处理。”他冷笑,反唇相讥道:“本侯可是听说宋世子最近流连怡红楼,不惜为美人一掷千金。这份豪爽,果然有乃父当年之风。”

广陵侯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阴沉。

“你…”

长宁侯拂袖转身,漫不经心道:“本侯也知道,宋世子年少轻狂风流肆意,本也是人之常情。但宋世子还未娶妻,若因此惹下什么不好听的传言,以后新妇进门,怕是不好交代。”

他说完不理会广陵侯,对容昭抱了抱拳。

“叶某家中还有要是,先告辞了,侯爷请便。”

说罢转身离去。

广陵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脸色发青。

容昭一直冷眼看着两人争锋相对,此时战火熄灭,也准备离开。广陵侯却上前一步,脸上挂着笑意,道:“世子,有一句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昭面无表情,“你若觉得不当讲便不讲。”

广陵侯一噎,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容昭已经不耐烦,“宋侯爷,你若没重要的事,本侯可要回去了。”

见此,广陵侯也只能忍下心中不悦,看了看四周,才稍稍靠近一点,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关乎世子,这事儿和小儿也有几分关联,所以下官不得不提醒世子一句。”他声音越发的低,“当年贱内闺中之时与叶轻歌的母亲叶江氏交好,是以定下儿女婚事。却不曾想,那女子乃是不详之身,克夫克兄也就罢了,还克死小儿。”

广陵侯说到这里,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深切的痛恨。

“此女分明就是天煞孤星,若世子娶之,怕是…”

“放肆!”

容昭陡然一声轻喝,唬得广陵侯目瞪口呆,呐呐道:“世子…”

容昭神情冷峻,华艳的眉目笼罩着清冷幽光,不怒自威道:“先帝赐婚,你敢有所非议,此乃大不敬之罪。宋侯爷,你有几颗脑袋够砍?还是你觉得你广陵侯府后台够硬,人够多,足够皇上杀?”

广陵侯被他一番连敲带打的话给震得面色发白冷汗淋淋,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无意间触犯帝王大忌,顿时心中惊惧,浑身颤抖。

容昭已经不再看他,“宋侯爷为官多年,当得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有些事不在你职责范围内就不要插手,否则一不小心获罪,那可就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了。”

散漫的声音幽幽传来,似警告似提醒又似置身事外的平述。

“本侯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至于命格不详那更是无稽之谈。宋侯爷向来理智英明,何时这般妇人之见?你儿子死就死了,这般斤斤计较小人之心,难不成还要叶轻歌为你儿子抵罪?”他再不理会广陵侯,负手步下阶梯,慵懒而暗沉的声音传来。

“还有,宋侯爷的称呼错了。若是被皇上听见,保不齐下一个该回家休养的,便是你了。”容昭脚步加快,声音不急不缓,“做人留一线,宋侯爷,适可而止。”

广陵侯听得心惊肉跳,抬头看去,容昭却已经走远。那身影颀长而华艳,说不出的矜贵风韵。

这少年,可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

他沉吟着,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抬步离去。

……

潮汐阁,画扇推门进来。

“小姐,侯爷下朝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似乎今日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轻歌一手支着头,唔了声。

“知道了,你让海棠泡一壶菊花茶送去书房,去去火,省得气大伤身。侯府如今是多事之秋,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可不能倒下。”

画扇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

“是。”

她正准备出去,屏风后又传来叶轻歌淡淡吩咐,“昨日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今日父亲定然是在朝堂上受了皇上斥责,这段时间怕是都得在家休养。你告诉海棠,小心伺候着。父亲开心了,也算她功劳一件。”

这话看似平常,画扇却已听明白其中深意,顿时弯腰道:“奴婢明白了,一定将小姐的吩咐一字一句传达给海棠。”

脚步声渐渐远去,叶轻歌这才抬起头来,淡淡笑光流泻眼底,自信而从容。

楼氏,我很期待当你出狱后看见自己心爱的丈夫身边红袖添香,是何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