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长歌赶到现场的时候云逸还等在那里。前一步到这里的警员们将现场封锁,不少民众围在封锁外面好奇的张望。
他拨开人群穿过封锁钻进了封锁区内部,并走向事发地点。
云逸看到了歌长歌挥手问好,但歌长歌暂时没有心情和这个不怎么熟的异文者聊天,他同样挥了挥手就当已经打过招呼,随后顺着血迹存在的方向一路走到了那个垃圾箱后面。
范洪江腹部流着的鲜血已经因为有些干涸而止住,他面部苍白甚至有些发紫,胸口凹下去了一大块,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
一位做现场鉴定的法医走到歌长歌身边说道:“死者是前几天通缉过的范洪江,他的身体前部分被高速的不知名物体击中,多处肋骨和内脏被震碎,而真实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伴随着强烈缺氧休克随后再起不能。”
“是你干的吗?”歌长歌对着走过来的云逸问道,“你把他杀了?我甚至昨晚还见过他。”
“啊抱歉,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目标。”云逸还以为是自己抢了对方的任务,导致影响了对方的评级情况或者其他类似原因而不开心,但他又随之补充道,“对方是恐惧议案的人,我这次来也是调查和清除这片区域的恐惧议案成员,所以这也算是我的任务。”
说起来云逸还是挺尊重歌长歌的,虽然他还大歌长歌几岁,但歌长歌的名字最近越来越响了,同为年轻人,云逸自认为对方也是自己学习的对象。
但歌长歌却觉得不真实,他捏紧了拳头,想要发泄那股气。但他同样也明白云逸只是按照正常面对“恶性异文者”的处理流程行事,对方没有任何问题。
“怪我吗?怪我昨晚没有抓你?恐惧议案......怎么就这么巧。你女儿现在还在警局里呢,原本你还可以再见她一面,把你想说的话亲自告诉她......”
好多话在歌长歌心里流过,那颗复杂的心不知道说什么。
歌长歌走到边上,从血水里捡起一张卡片,就是那张证明他是恐惧议案的卡片,歌长歌曾经在那具被吊在电梯底下的尸体上也见过这种卡片。
似乎是因为恐惧议案散播恐惧,巴不得别人都知道是他们干的,所以会在现场留下记号,而这种卡片是最常用的。
“你们检查他的包了吗?”歌长歌对着那位法医和云逸问道。
“没有,就是在等你来再开。”云逸回答了歌长歌的问题,并从范洪江的尸体边上拿起了那个沾染了血迹的公文包递过来。
歌长歌拿住那个包,黏腻的血液粘在他的手上。他轻轻的拉开拉链,里面是寥寥草草的几张纸,剩余的赃物,以及一小沓和落在地上那种相同的卡片。
“生命真的很不值钱,他本来罪不至死的......”
“你们过来看。”歌长歌将两人叫到面前,“他的公文包你们都没开过,包里面也没有血迹,说明这个包完全没有打开过。但你们看他里面的这种卡片,他的卡片整齐的叠好放在单独的区域,而现在为什么这里会在外面出现一张?”
“他提前拿出来的?”云逸试问道。
“不可能,他根本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经过这个路口,就算是埋伏我的也不太可能,到警局又不是就那边一条路能走。如果是他想要在这里对你进行攻击,所以提前取出一张,那为什么还要带自首用的其他东西?”歌长歌通过反问的方式提出此事中不合理的地方。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嫉妒、忧愁、但良心未泯又很爱女儿的一位父亲会突然想干这种事。
而且昨晚他宁愿带蛇和狗来跟自己对峙也不带枪,在中国他是怎么一晚上搞到一把枪的?还带消音器?
歌长歌越想越不对劲,而云逸和边上的警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警局就在附近,拿各种测试用品很方便。
他自行分为好几个小组,有分析枪上指纹的,有检测死者硝烟反应的,有维持并根据云逸描述还原现场的。现在他们需要证明,当时到底是不是范洪江开的枪。
歌长歌走到不远处,也就是当时云逸所在的位置。
在他的眼中,这里有着明显的飘墨,这是云逸不久前刚刚使用过异文的证明。而这里地上有着一颗失去动力落在地上的子弹。歌长歌将其拾起,仔细观察。
“很标准的九毫米手枪弹,威力虽然不小,但想要打死一个二阶异文者绝无可能。两边相距起码五十米以上,以一个二阶异文者的反应和身体素质几乎不可能打到要害,而在没有击中要害的情况下,就算是被手枪子弹打中了,对二阶异文者来说也只是轻伤,绝对不可能致命......”
范洪江显然对异文者是有些了解的,可能是自己查到的资料也可能来源于恐惧议案,但不管怎么样手枪弹也不可能轻易击杀二阶异文者,他不可能因此送死。
这件事疑点重重,歌长歌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无法让范洪江再次睁开眼睛,但起码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你教会了我不少东西,那我自然也得给你讨个公道。”歌长歌收起了那颗子弹重新往回走。
“有什么说法吗?”歌长歌回到众人身边等待了一会,见众人全部到齐了以后问道。
“有的,我们检查过了,枪上面没有范洪江的指纹,他的双手都没有检查到任何硝烟反应,只在肩膀旁边有淡淡的一点。也就是说,那一枪并不是他开的。”一位警员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好拿给歌长歌和云逸看。
对于他们来说,异文者是极其稀少的,能一次性见到两位二阶异文者也是难得的体验,所以表现的比平时更有干劲。
“当时你被袭击时,你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歌长歌看着报告皱眉,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不少。
“有也是有的。”云逸看着相同的报告回忆道,“当时他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手舞足蹈,但我原以为那是控制动物的手势动作,不过现在想来他说不定是想和我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有人强迫他?”歌长歌问道。
云逸仔细回想了一番后回答道:“不,应该不是。当时我主动使用能力感测了那边的空气运动轨迹。按理来说,就算对方是隐形人,只要有动作就会在空气中形成对应的不正常流动,但完全没有。嗯,这种探测非常灵敏,就是乌龟的行动也能探查到,除非对方全程都没有动过。但如果这样的话,他现在不应该还在原地吗?我一直监控着这片地区。”
云逸的分析没有问题,但这些天来歌长歌也算见多识广了,他提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瞬移之类的能力,对方开枪袭击你以后就立刻离开了,只留下不能说话的范洪江成为了唯一的目标。”
“这么说来当时他的嘴角好像就有血,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是在袭击我之前还袭击了别人......”
“他的喉部组织被完全击碎,虽然现在很难确认是你的空气爆炸震碎的还是提前就被人打碎,但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一种。”歌长歌觉得事情或许真的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散落在外面的卡片,不一定就是他的......你还记得你来这里前接的任务吗?”歌长歌对着云逸对视道。
“你是说......恐惧议案?”云逸明白了歌长歌的意思,这是一场内部交接。
“对,他们利用袭击你干掉准备自首的范洪江,一举两得。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专门袭击你了,换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杀了他。”
“因为你是异文者,你也不认识他。对于你来说,他是一个在你调查恐惧议案时,‘袭击你的恶性异文者’。按照你所学的东西,当即第一目的是控制甚至击杀对方......”
“嗯......”想到这里,虽然两人的推理不一定对,但云逸也不免感到有些难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或许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他甚至有些期待实际上是他们猜错了,他其实没有误杀一位想要自首的父亲。
“现在怎么办?恐惧议案在欧洲以外的活动势力最近似乎异常活跃,他们好似完全不计得失,甚至发动过很多次针对平民的自杀式袭击。”云逸想扯开话题,起码这不用让他纠结范洪江一事给他带来的痛苦。
“我会去调查的。”歌长歌说道,“我已经和恐惧议案结上不少渊源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对付他们呢?”
“你要去欧洲?”云逸反问道。
“嗯,他们现在很显然是想抛掉欧洲外其他地区的累赘,想要对付他们就必须去欧洲,找到他们的老巢。”
“至于现在......”歌长歌带着云逸起身,找到了处理此事警衔最大的那位。
他希望对方可以对范洪江的女儿略作隐瞒,就说是在恐惧议案的袭击中英勇牺牲了。
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问题,半真半假。歌长歌不想让那个孩子的心死在这里,就算范洪江再怎么说也是罪犯,但他的女儿不是。
而因为范洪江手中的赃款必须缴回,这也让她的女儿失去了手术费用。打听了手术费对两人算不得什么后,歌长歌和云逸出了这部分的钱,让警员们以奖章或者抚恤金之类的名义用于她的医疗费用。
歌长歌走到那具尸体身边,他看着范洪江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阵难过,原来他早已经变了,自己随手的东西,需要一个男人犯下罪行才能勉强得到。
歌长歌不是很想去见他女儿,他觉得自己看着对方的眼泪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轻轻的抱了一下范洪江,血污微微沾到了歌长歌的衣襟。
从现在开始,歌长歌身上又多了一块拼图。手上的手套,半个月前那次被浸湿左边裤腿,在德国时第一次被鲜血染红的刀锋,揣在怀里的“收尸人”,以及这次的衣襟......
这些东西一点点将歌长歌打上印记,他似乎一次次加重着自己背负的东西。自从他成为异文者,自从他接触到恐惧议案,这些东西就越来越沉重。
它们压的歌长歌越来越累,但又始终无法抛下它们。在东南亚那次后歌长歌就觉得来到异文的理由是像英雄一样背负上这些东西前行,但现在看来真的对吗?
他也想自私一点什么都不去想,但他始终抛不下这些期盼这些托付这些信念。
他想一个人完成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但他又想能趁着现在舒服的生活一直赖在阿邪的身边不走。
他想着帅气的背负上这些东西前行,完成这寄托在他身上的点点滴滴,但有时又觉得好累想把这些全都丢掉。
他想不出来了,似乎原本逐渐清晰起来的“目的”一下又模糊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