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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这帮废物,他们懂个屁,就知道跟只乌龟一样缩在这里......”老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端起酒杯让杯中液体在唇边轻轻抹了一下。

自酿红薯酒的度数极低,跟雾灾前的高度数白酒根本没法比。如果家里丰裕,还能喝得起纯度和度数都更高的玉米酒。但老鼠心里清楚,自己一个孤家寡人,能喝上这么口红薯酒已经很不错了。

“啪嗒。”

一盘凉拌胡瓜放到了自己眼前,老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甚至无暇顾及是谁送来的这份惊喜。店里的凉拌下酒菜基本都只是用少量的盐和醋简单地调味,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把月才能破费品尝一次的美味了。

“老哥,光喝酒多没意思啊。”李寄秋笑吟吟地坐在老鼠身边,把另一杯满满当当地红薯酒放在桌上,“这种度数的酒,就得大口喝嘛。”

老鼠艰难地从酒菜上别过视线,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李寄秋,试探着问,“小兄弟,几个意思?”

“请你的。酒和菜都是。”李寄秋直言不讳,“当然不是白请,我想请教老哥几个问题。”

“你先问吧。”老鼠虽然脸上的肌肉都被馋虫勾引得直抽搐,但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这有些出乎李寄秋的预料。

“别紧张,老哥。我只是想知道国道上那个车队残骸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这个问题算不上刁钻,可老鼠的目光却突然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吗?

李寄秋思忖再三并考虑了下古陶县的教训后,老实回答道,“因为我在找一个朋友,她可能就在那个车队里。”

说着又拿出靛蓝色的布片展示给老鼠看,“这是她的衣服。我听捡到这块布的人说,他就是在那个车队现场捡的。”

李寄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如果按照电影里的常见桥段,那这个老鼠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说实话,自己不仅可能无法顺利获取所需情报,还很可能因此再次卷入某种未知的危险之中。

老鼠抬头盯着李寄秋看了一会儿后,徒手捏起一块胡瓜丢进嘴里,又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就这事啊?你想知道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

李寄秋向老鼠探出身子,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老哥,那个车队有幸存者吗?还有,车队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老鼠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拿起李寄秋请他的酒又嘬了一口,稍加回忆后说,“那你算是问对人了。那天晚上枪炮声响了一整夜,没人敢靠近。但是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偷摸着过去了,想看看能不能拾点有用的东西。”

“车队那时候已经没活人了,尸体也没有......不对,有几个藏起来的、重伤快死的士兵。我在翻其中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时,那个兵突然睁开眼,还拽着我不放,把老子给吓一跳。他肚子上插着一大块像弹片之类的东西,一直冒黑血,右手也没了,手腕上挂着块烂肉。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老子当时可不知道他还活着,不然就他这样我说啥也不敢去摸东西。那个兵拽住我后,我吓得想跑,但不知道都快死了的他哪那么大力气,愣是挣脱不出来。他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研究员逃掉没有,任务是不是失败了什么的。到后面脑子明显都已经不清醒了,说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胡话,最后死前还喊了几声妈妈。哎哟,可怜的......”

李寄秋强忍着耐性,没有催促对方说重点,因为他想从这个喋喋不休的老鼠嘴里捕捉到任何细微有用的信息。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些吃的,还有军队常用的一些小工具啥的,也不太认识。之后县里其他人也都来找东西了,我们又找到了个受伤的士兵,这个兵受的伤不是特别重,但血流了特别多,脸色比纸还白。他求我们救他,还如果说救了他,等他联系到上级会报答我们。”

“我们还是没救他......不是不想啊!”似乎是发现李寄秋微微皱起眉头,老鼠争辩道,“是咱们实在没那个能力。他流了那么多血,得输血吧?可当时县里压根没有正经的医生,就两个平时只会用点草药的村医,根本做不来输血这种细致活。”

“其他人把这个兵身上有用的东西都扒完就走了,让我留下来......做收尾。然后那个兵求我,如果有官方军方的人来,让我告诉他们说,‘考察队还有十几人活着,他们往东南边逃了。’他还说,自己身上的东西都被拿完了,就剩下嘴里还有几颗陶瓷牙,让我把这些牙拔了作为报酬。”

老鼠看到李寄秋的眉头愈发拧紧,赶忙为自己澄清,“我可没有拔啊!!太残忍,太吓人了,我干不来。说实话,他要是死了,老子也许能下得了手。但直到最后我们搜完,那个兵也没死,不过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你要说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啊?有好几辆车的车门上印着个图案,一个圆球下面交叉着两把剑。那些车门大部分都装在哨站上了,你想看可以去看看,但别离得太近,守卫队那帮人对外地人真的会开枪。”

还有十几个人活着,往东南边去了。

圆形球体下两把剑交叉,是研究所的LoGo。

老鼠的话如同一缕晨曦,穿透了层层阴霾,让李寄秋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看到李寄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老鼠轻轻敲了下桌子,扭头看看见四周无人后,低声问道,“小哥,你是上面的人吗?事先说明啊,我可没有杀害那个车队里的任何人,他们都是重伤死的,我们没有救治他们的能力。”

“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得到了考察队消息的李寄秋心情大好,微笑着回答,“我说了,只是要找个朋友。倒是你,就这么把你们潞安县人偷官方车队的事到处说,不怕被上面找事吗?”

“怕个球,老子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不怕你知道,守卫队的枪就是从车队里捡来的,而且枪和子弹实际上还更多呢。”老鼠“嘁”了一声,又闷了半杯酒,不屑一顾地说,“我们都大半年没见过政府的人了。现在各地都乱了套,哪还有上面的人顾得上管我们?那个车队被袭击后,残骸扔在那也快半年了,我们就没见过有官方的人来调查。”

“哦。”李寄秋随便应了句,然后郑重地向老鼠道谢,“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了。”

说罢,就准备起身回房间。

“哎!等等!!”老鼠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完,“腾”地弹起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道,“小兄弟,关于那个车队逃走的人,我可能还有点消息哦?”

李寄秋看着老鼠眼里闪烁着的贪婪光芒,没有接话,静静地等着他开价码。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见对方不说话,老鼠抓了抓脸,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要求不高,小哥你再请我两杯玉米酒就行......红薯酒的度数太低了,喝起来不够劲......”

就这?李寄秋暗自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秘密武器——一个只有二百毫升左右的塑料瓶子,里面装满了他自己兑出来的白酒。

这只瓶子是李寄秋在河边随便捡来的,大概洗干净后按照1:1的比例用某种九十二度的白酒和净水勾兑而成。

当然,背包里那瓶九十二度的高端白酒同样是玲云筱准备的。用她的话说就是:即可以消毒,又可以兑出度数更低的普通白酒。烈酒和香烟一样,都是人类难以割舍的有害物质。

李寄秋拧开了瓶盖。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犹如火山喷发般四溢而出,猛地窜入了老鼠敏感的鼻腔之中。

“这......这个酒是??好香!好酒!!”老鼠的瞳孔瞬间紧缩,口水也不自觉地流出嘴角滴落在地,伸手就要抓小瓶子。

“哎哎哎?干嘛呢?”看到老鼠这副酒鬼德性,李寄秋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于是迅速重新拧上瓶盖并把瓶子塞回口袋里,“你得先说你知道的,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我说,我都说!!!”老鼠的视线紧紧锁定着李寄秋斗篷上的口袋,仿佛这么盯着就能把酒盯出来,“一月初的时候,从南边洛城来了行商。在聊天时他们说在洛城附近看到几个奇怪的人,感觉像是什么科学家之类的,屁都不懂啥都不会,但又没有军队保护。领头的是个年轻女人,那女人懂得还多些,好像还是医生......”

年轻的女医生!?李寄秋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加速奔腾,只点了几支自制蜡烛的昏暗饭店大厅好像都亮堂了许多。

“继续。关于这几个人,还有什么?”李寄秋按下心头的狂喜,淡定地问道。

“行商和那队人简单聊了聊,女医生说他们要去找最近的驻军,问行商们知不知道,这谁能晓得?分别后,那些人往西边走了。就这些!行商跟我说的就这些了!!”

老鼠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李寄秋。准确地说,看的是那只放着酒的口袋。

这是非常重大的进展。如果老鼠所言不虚,那几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玲云筱和考察队部分幸存的研究员。

“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吗?”李寄秋在老鼠面前拍了下手,强制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边,认真地说,“我可以先向你保证。如果我去了洛城发现你在骗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

“真的,绝对都是真的!!”老鼠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指着天发誓道,“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以后喝到的所有酒入口都会变成水!!”

看着老鼠脸上那难以言喻的痴迷和坚定,李寄秋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这算什么发誓!?真不愧是个酒鬼。

但既然老鼠已经发了“毒誓”,李寄秋现在也分辨不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只好掏出小瓶子丢给对方。

老鼠双手接住瓶子,先是快速转头四下看看,然后小心地扭开瓶盖,飞快地深深吸了一下后又立即将其拧上。随后,那张鼠脸上洋溢出了满满的陶醉和享受。

“这酒......放在雾灾前都是好酒啊......”

“谢谢,谢谢小哥!祝你一路平安!!”老鼠把瓶子揣进怀里,点头哈腰地与李寄秋道别后,一溜小跑离开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