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静静地看着。
他的意志,第一次没有去分析能量构成,没有去解构法则。
他只是看着。
看着那个青年,用一种他年轻时也曾无比熟悉的姿态,肆意地挥洒着力量与天赋。
那股战斗的直觉,那种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霸道……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个……弱化了无数倍的,年轻的自己。
战斗持续了三个标准时。
当最后一艘敌方战舰被青年用长枪贯穿舰桥,引发殉爆后,整个天空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青年悬浮在无数战舰的残骸之中,胸口剧烈起伏。他身上的金色战甲多处破碎,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如星。
他赢了。
一个人,击退了一整支维度舰队。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形一晃,从高空向着下方的悬浮主城坠去。
楚然的意志,如影随形。
他降临在那座伤痕累累的城市里。
他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化作一个与这个世界土着一般无二的普通人形态。一个黑发黑眸,面容普通的男人。
他看到那个青年被数名同样身穿金色铠甲的战士接住,送入了一座宏伟的殿堂。
楚然信步走去。
他无视了沿途所有的守卫和能量屏障,那些东西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医疗室外。
透过单向的观察窗,他看到了那个青年。
青年已经换下战甲,赤裸着上半身,躺在一个满是淡绿色修复液的治疗舱里。他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些地方深可见骨,但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的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楚然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的脸上。
近距离观察,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更加清晰。
不会错的。
这是他的……儿子。
他和方溪禾的儿子。
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儿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楚然那片死寂的意识核心中翻涌。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极致的困惑与被背叛感。
为什么?
方溪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宁愿独自承受一切,宁愿自我牺牲,也要把我们的孩子藏在这里?
藏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毁灭的脆弱世界里?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还是说……你在防备着什么?
防备着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楚然蔚蓝的眼眸深处,那颗超新星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时间,对他而言,早已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治疗舱的舱门滑开。
青年坐起身,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痕?。
“城主!”
一名老者快步上前,递上一件干净的衣袍。
“损失情况如何?”青年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禀城主,‘天穹城’东区损毁百分之七十,三座能源塔过载报废,平民伤亡……超过三百万。”老者的声音充满了悲痛。
青年系腰带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抚恤金提高三倍。重建工作,让一号工程队负责。告诉他们,我要一座比之前更坚固的城市。”
“是!”
“那支舰队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是来自‘K7维度象限’的‘掠夺者’,一群臭名昭着的星际海盗。只是……他们以前从不敢靠近我们的‘神陨之域’,这次不知为何……”
“哼,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罢了。”青年冷笑一声,“我那一战,应该能让他们安分几百年。现在,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城主是指……‘寂灭军团’?”老者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没错。”青年的眉头紧紧皱起,“‘掠夺者’不过是疥癣之疾,‘寂灭军团’才是心腹大患。它们已经吞噬了我们周边七个星域,根据最新的情报,它们的前锋,最多还有三个周期,就会抵达我们的防区。”
“这……这可如何是好?‘寂灭军团’所过之处,万物归于死寂,它们根本无法交流,无法抵抗……城主,我们……要不要启动‘方舟计划’?”
“不。”青年断然拒绝,“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母亲把我留在这里,不是让我当一个懦夫的。”
他提到了“母亲”。
观察室外的楚然,瞳孔骤然收缩。
“可是,城主,您的力量……虽然您天赋绝伦,但您体内的血脉封印……”老者欲言又止。
“封印是我成长的磨刀石,不是我退缩的借口。”青年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俯瞰着下方正在重建的城市。
“传我命令,全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预备役战士全部转正,所有生产线全力生产‘金乌’系列战甲和‘破晓’级能量炮。我要在‘寂灭军团’到来之前,让我们的‘神陨之域’,变成一根啃不动的硬骨头!”
“是!”老者被他的战意感染,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医疗室里,只剩下青年一人。
他望着窗外的废墟,眼中的锐气渐渐散去,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他喃喃自语:“母亲……你留下的‘绯红之心’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只够再支撑天穹城一次最高级别的防御。我……真的能守护好这里吗?”
绯红之心!
楚然的意志,如同被雷霆击中。
原来如此。
“绯红之源”的核心部分,被她做成了这个世界的能量源,用来保护这个世界,也用来……保护他们的儿子。
而这个青年……他的儿子,名叫什么?
就在这时,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直射向楚然所在的方向!
“谁在那里!”
他手中的金色长枪瞬间凝聚成形,枪尖遥遥锁定,带着刺骨的杀意。
楚然有些意外。
他已经将自己的存在感抹消到了极致,理论上,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感知到他。
是血脉的共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