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奶犹豫半天,还是将那小一两大米都倒到砂锅里(雪家灶具最是齐全),放在碳盆上煨着。雪小小看着空掉的米袋直掉眼泪:“俺奶,俺妹出来吃啥啊?”
肖美娘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妹是谁,从哪出来,看白秀英低头笑的欢快,才反应过来她是说肚子里头那个。也不取笑她,对打了觉头出来的雪里二道:“既然睡不着,干脆去你张婶子那看看,能不能换点大米过来。顺道……”
她对白秀英道:“英子,你去,往东去村口,到那连二奶奶那打点酱油,顺便唠唠!”
白秀英了然的点头,雪里二还莫名奇妙,雪云云道:“俺奶,俺们带小小出去玩,一会儿就回!”
肖美娘点头。雪云云带着雪朵朵,说是一会儿就回,还真就一会儿就回,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尾巴,有大有小。大米粥熬出了米油,把郎子言抱出来,这孩子也乖,这一早到现在,身上缓过劲来了,醒了也不哭也不闹。
白秀英也回来了,后面同样跟着几个人。
张家婶子道:“你说这谁家心恁滴狠啊,半夜把孩子扔那,大人都受不住,更别说孩子了。”
李家大姐道:“英啊,这孩子要不要检查一下,这来了也不听哭闹的,别有啥问题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肖美娘也想起来了,她说哪不呢!想想,到底把到郎子言嘴边的勺子收回去了,结果像是知道她心思了,郎子言裹在包被里四爪齐动,“哇”的一声,震耳欲聋。好了,这下没人怀疑他有啥大毛病了!
白秀英旁边的嫂子帮着摸了下包被里的小屁股:“尿布都湿了!”
肖美娘拍了拍脑袋:“几年不带娃了,这一下子光顾着说给孩子饱肚子了!家里也没这孩子能穿的呀。”
他们准备的是小婴儿的薄衣,冬天嘛,用薄被裹着就行,开春大了也就穿单了。这小子有四个半月了,奶呼呼的,三孙女小时候的衣服都瘦,他还真套不上。
连二奶奶手里还捏着把瓜子,一看孩子大小就猜到了,主动道:“俺家老三那旧的棉裤还没拆,回头拿来你应个急,但你得俺们!”
肖美娘和白秀英一起点头,就着潮掉的衣服先喂孩子喝了米油,没办法,家里真没啥了。米油也发娃娃,就是尿多点,衣服要勤换换。连二奶奶给了两条棉裤,一条刚巧合身,一条大点。肖美娘和白秀英高兴道:“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等来年要是有条件还条新的就好了!”白秀英感叹道。连二奶奶村头卖点酱油调料,城里有个工人女儿贴补些,家里日子正经不错,也就她家还能把最小孩子的棉裤留到现在了,搁别人家,早拆洗重组了!
“夏天前就能还了,不好还新的,浆洗干净了还回去就中,回头里二再猎到点啥,私下悄悄送点过去。”
有些事白秀英他们不知道,连二奶奶家男人叫林至远,比林保怡还长一辈,是个木工,上山寻好料子时被狼赶过,是雪山洪救了的,为救他,雪山洪被咬了一口,大腿差点废了,现在腿上还有疤在那呢。连二奶奶有心报恩,奈何无锡门啊。肖美娘虽是光着人跟雪山洪回的,但人有钱啊,金银细软真就带了不少。要不家里的家伙什也不能置办的那么齐全。甚至连二奶奶那小杂货铺子还是肖美娘资助下开起来的。只是肖美娘低调惯了,不让连二奶奶跟任何人说。
人是真守信,就是对自家孩子,那也是只说雪山洪救过林至远的恩,其他只字不提。就是林保怡,也只知道雪山洪救了他老叔一命。
扯远了,雪山洪没有随雪里二起来,跟他讲了今天不出村后,他又躺下呼呼大睡起来。人老了,一晚上耗神费力确实扛不住!雪里二短暂眯过一会儿,见白秀英举着湿掉的棉裤犯愁。干脆将老房子掉下来材料加墙根上的碎砖头什么的,直接用温水和泥,在东屋墙拐角砌了个方方正正的碳炉子,有点像西方的壁炉,但更像是灶台。
雪山洪一路睡到下午,雪里二弄灶时的动静都没吵醒他。肖美娘心疼老伴,里二早上去张桂兰家不但用小麦换了些大米,还捎带了半袋子白面。这要提一嘴,张桂兰家男人是粮食厂车间主任,人家以前就识字,家里不缺白米白面。
灶支关不多,雪里二往外面掏洞竖烟囱,雪山洪被窜进来的冷风呛了一下,坐起来,捡起床边的鞋子直接砸向百里二,百里二没事人一样的,把鞋子捡了给他爹穿上。对着西灶房叫道:“俺娘,俺爹醒了!”
肖美娘应了一声,打了热水放到桌上,把蒸架放到锅里,再把给老伴留的疙瘩汤放上。
雪山洪带眼看了一眼儿子手上的活,也不吭声,自发到灶房洗了手抹了脸,看看老伴,又用碗舀了温水漱口,心道,想躲懒都躲不了!
雪小小姐几个绕着郎子言,雪云云道:“以后弟弟跟我们一个姓还是姓郎啊?”
肖美娘跟雪山洪对视了眼,雪山洪道:“既然到咱家来了,就跟着咱们姓雪吧,等以后大了,由着他就是。”
说到底,他心里也还是想有个孙子的。即便不是亲孙,也许养大了又跑了,但姓雪也可以聊以慰藉的。
白秀英没说话,倒是肚子里的雪枫动了动脚。躺着的郎子言嘴吧唧了几下,身子不安的劝了动。
白秀英道:“别是尿布子又潮了!”
快手打开包裹,果然!白秀英叹道:“米油汤到底不是奶。”
肖美娘道:“吃奶水的娃娃还不是一样,等能吃粮食了就好了。就是这尿布子,换的太快,有些跟不上啊。”
白秀英道:“等晚上炉子砌好了,勤烤着点就好了。”
肖美娘看着百里二在那试炉子,放下一半的心来。
雪小小道:“不吃米油汤,那小弟弟吃什么啊?”
“就吃米油汤,有这给他吃都不错了!”
雪山洪抹了下嘴角,远远看了下柳条框里的婴孩,叹气道:“先活命再说旁的,凑合养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