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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杀声震天,数万人挤在正元宫,叛军与官兵人挤着人。

他们之间,曾经是袍泽、是好友、是兄弟……

如今站在了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杀红了眼的双方,只凭着本能,将手中的刀剑,递进对方的身体里。

别的宫殿有几处着了火,滚滚浓烟遮云蔽日。

空气中血腥味混杂着物体烧焦的糊味,弥漫在曾经连蝉鸣都不允许出现的宫殿中。

秦姝悄悄躲在后偏殿中,透过窗棂看着院中战战兢兢的叛军。

突然,一片弩箭自殿顶倾泄而下,扑扑声连响,锋利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力道,穿透院中叛军的身体。

寥寥十数叛军很快被尽数消灭。

从后殿上方轻飘飘落下几道身影。

阜瑥一落地,拔腿就往偏殿里跑。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阜瑥焦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姝儿?”

秦姝迅速揭去隐身符,迎出内殿,“阿瑥,我在这儿。”

话音未落,人已落入一个干燥温暖的怀里。

阜瑥用力抱着秦姝,就这样直直将她抱回内殿,双手握住她的肩,目光迅速上下睃视一遍,“你没事吧?”

秦姝笑笑,“没事。宁王带兵闯进来时,正好被我撞了个正着。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晋王如今在何处?”

阜瑥避而不答,拉住秦姝的手,“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秦姝顿住身形,“不急。如今这个情况,这里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叛军情况如何?”

阜瑥这才缓了口气,说道:“宁州、益州府兵与南大营的官兵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分批进了城,南衙十二卫也反了多半。”

“剩下的由城防营楚将军带领,北大营任将军带着三万人马与叛军在宫门外短兵相接。”

“听闻,北关沈老将军早就接到了皇上命他亲率十万大军回京的消息,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顿了顿,阜瑥还是说道:“晋王已经带人进了宫。宁王挟持了皇上,晋王正在前殿与他对峙。”

他犹豫着说道:“宁王,条件之一,是你的人头。”

秦姝呵地笑了。

原来她在宁王眼中,竟然重要到可以与皇位相对等。

阜瑥脸色苍白,用力握住她的手臂,“我先带你离开。”

“阿瑥。”

秦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吟吟问道:“你说,在皇上心中,是宁王重要,还是他的皇位和江山重要?”

阜瑥微微一愣:这还用说吗?

自然是皇位和江山重要。

所以,除非皇上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否则皇上绝不可能将皇位拱手相让。

只等沈老将军大军一到,城内叛军被镇压,宁王便会大势尽去。

直到现在皇上都没让人来带秦姝去前殿,说明情况仍在皇上掌控之中。

不多时,远处隐隐有马蹄隆隆声传来。

就算在后偏殿中,仍能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颤动。

北关大军到了!

五万州府叛军在十万边关铁骑面前,就像蹒跚学步的孩童面对身强力壮的成年人。

一个照面,就纷纷弃械投降。

宫门大开,打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带着数千将士骑马冲进了正元宫。

北关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席卷过叛军。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正元宫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秦姝轻轻一扯阜瑥,“我去前殿看看。你未曾奉诏,不宜出现在人前,先在这里等我消息。”

阜瑥抬手指指她的衣裳,“就这样去吗?”

秦姝低头,脸微微一红,嗔道:“你先去外面等着。”

等阜瑥出了内殿,秦姝迅速换过衣裳。

刚要出门,阜瑥突然说道:“我跟你一块过去。”

如果皇上真要为了平息宁王叛乱牺牲秦姝,他正好可以用火枪跟皇上谈条件。

秦姝会意,点点头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殿。

一到前殿,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地上的尸体摞了一层又一层,地上的血水聚成殷红的水洼。

将士踩过,溅起猩红的血花。

秦姝看到了浑身浴血的李佑林和肖宬,也看到了扶着腰刀威风凛凛的沈老将军。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老将军转头看向秦姝,朝她微微点头。

秦姝连忙屈膝一礼。

殿外廊下,几位叛军首领刀剑加身、跪伏在地。

殿内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秦姝在殿门口站定,阜瑥也跟着站在她身后。

离的近了,宁王清冷的声音便清晰传了出来,“儿臣已经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儿臣还是那句话,若让儿臣再选择一次,儿臣仍然会反。”

皇上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掩的哽咽和失望,“好啊,好,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枉朕,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他怒喝一声,“来人!咳咳咳……”

一句话未完,已经剧烈地咳了起来。

晋王连忙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父皇,还请父皇莫要生气,保重龙体要紧。”

皇上抬手制止,费劲地喘息着,一字一句说道:“二皇子周昱,大逆不道,篡位……谋权。即日,褫夺爵位、贬为庶民,关入刑部大牢。”

他眼中渐渐溢满了泪,声音也抖得越发厉害,“生母贵妃元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噗……”

一口鲜血从皇上口中喷出,洒在他脚下的御砖上。

晋王和李德贤连忙冲上去,扶着皇上大声喊道:“父皇?快宣太医!”

皇上晕倒了。

宁王被押出大殿。

临出门前,宁王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皇上,眼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敛了目光,昂首挺胸出了大殿。

经过秦姝时,宁王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道:“秦氏?本王输了,你以为,你便就此赢了吗?”

秦姝微微屈膝下拜,“恭送宁王殿下。”

周昱仰天叹息一声,道:“或许本王……”

他顿了顿,改口道:“或许我,确实应该后悔,当初怎会惹上你这么个疯女人。”

秦姝轻笑一声道:“时至今日,殿下仍然不知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所以,殿下输的其实并不冤。”

周昱无声一笑,幽幽叹息道:“是吗?”

事已至此,再争竞这些,还有何用?

错便是错了,输便是输了。

大不了,一死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