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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够癫。

人李录连皇位都瞧不上,有必要找人监督你吗?

越娘还是替自己的老朋友抱不平的。

或许是先入为主,也或许是虽然救过这孩子几次,但也确实从未相处过。

她私心里肯定是更偏向于李录的。

特别是知道了李录并未继承皇位后,更是对他敬佩有加。

无论人间还是仙界冥界。

权力都会是各方追逐的重点。

权力欲望是世间一切生灵开智后的生存本质。

而李录却超越并无视。

这是他被越娘放在心上的根本。

往返人间三次。

每次都会令越娘对这个人产生新的认识。

他就好像不慎掉落人间的神。

品质高洁,意志坚定,不慕荣华。

这些东西跨越了相貌身形等外表,化作一缕历久弥新的意识停滞在越娘的心头并不断深刻。

初见时,胡子拉碴,形容槁废。

人间三十而立的年纪,属实不算年轻。

不管原本长得如何光风霁月,这么看着也实在普通。

她那时以为,他不过是自己在人间这一遭的过客。

任务结束,回到冥府,一切随风消逝。

那时,她还只是被他的坚毅感动,惊诧于一人的信诺。

第二次再来人间。

恍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南国安阳王。

彼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他的难忘。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这个人。

大抵是出于对不慕名利,不事权贵,不贪奢逸者的敬重吧。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她已经分不清对这个人的情感了。

越娘还没见过将近知天命年纪的李录。

是否老态龙钟,是否白发染双鬓。

她都不清楚。

可这不影响她对这个人的在乎。

这种在乎是她不会挂在嘴边却总会出现的信任。

对,她信任李录。

十年寻人,十年戍边,又十年出走京城。

李录用三十载的青春叫越娘对凡人彻底转变了看法。

三十载,放在她茫茫无边的神寿中,显得那么单薄渺小。

可她却偏偏被震撼。

这是至高无上的神所不能做到的。

他们不屑,他们不愿,他们不能……

神如何?人如何?妖鬼怪又如何?

众生众相,何差之有?

人不如神法力强大。

神不如人举止震撼。

不该有情欲的神们,何时才能低头好好看清这包罗万象的宇宙?

此为越娘的感慨。

孟婆五百年,终懂得了何为“人之常情”。

这会是后来她醒来后最大的讽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还是要应付面前这个小心眼皇帝。

“皇上明鉴,王爷从未叫属下监视圣上。”

她说的是实话,刚才在脑子里上下搜罗了一通,确实没有。

甚至,这十年他都未与王爷有任何联系。

监视就更不用说了。

“啊,你没有。”

李燚也不见惊异,没有冤枉了他的意思。

他压低了声音,弯下腰,在越娘耳边说道,“你不知道,但你却做了监视之事。”

“陛下,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这需要永远敏捷的视力与耳力。”

她以为他还在计较自己偷看偷听的事,“若不如此,又怎能防得住贼人、刺客什么的……”

但她不会说出去啊。

“掠弋,你怎么都到这时候了,还与我虚与委蛇。”

不知她说了什么又戳到了他的肺管子,把他气得连“朕”都不用了。

“你看见的,听见的,只能传给父王就算是监视吗?”

他指了指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退得空荡荡的宫殿。

“你看看,朕若发怒,能有几个敢留在跟前的?”

“你算一个,”他轻飘飘又吐出一个名字,“静瑗姑姑,不也算吗?”

“你们二人私下的交际,少吗?”

静瑗姑姑?

越娘恍然大悟,啊,对了,静瑗也是安阳王找来照顾李束的。

不过,这是不是有些没良心了。

人家好歹是从他小时起就留在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当亲儿子都不为过了。

更何况,静瑗姑姑还一生未出嫁。

从安阳王府到深宫大殿。

算是李燚身边难得可以信赖的老人啊。

怎么就因为是李录找来的,就能把怀疑的种子波及到静瑗姑姑身上?

“陛下的意思是?”

李燚不发一言,就这么冷冰冰地俯视跪在地上的她。

“陛下怀疑属下与静瑗姑姑是王爷派来监视您的人?”

“朕,没有说你也是。”

她扯了扯嘴角。

这,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是非分明?

“那静瑗姑姑如何得知这些?”

她顺着他的话说,“您是觉得,属下负责听、看,然后静瑗姑姑负责套话、传话。”

“可是,陛下不觉得荒谬?”

她连装恭敬都懒得装了,“王爷监视您做什么呢?”

不是她瞧不起他。

当初就是李录的自动退让,才叫他坐上了这个位置。

后来,又是把身边最器重的养子派来保护他。

这江山才能让李燚坐稳。

不可否认李燚的治国能力,但若是没有一开始的机会。

任凭他才华比天高也难有施展的机会。

时至如今,还反过来猜忌自己的养父。

他也不相信,这对李录来说是不是多此一举。

把他送上去再拉下来?

真是利欲熏心,直叫人面目全非。

心性不佳,脑子还不好使。

她越想越觉得后悔,当初真就不该救他。

这样也能避免了现在这一系列的因果循环。

就像树灵说的,她救他,破坏了他原本的命格,延长命数,自然就要在命格上找到平衡。

或许他原是好的。

可惜天道难违。

都怪她啊。

不可干涉人间事。

她当真是自讨苦吃。

越娘脸上明晃晃的讽刺与无语,李燚看得真切。

他没她想得那么傻。

是她不懂。

被他父王的珠玉外表蒙蔽。

看不清他执着外衣下藏着的那颗偏执到极致的心。

父王这辈子,最擅长等了。

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非常人可做到的。

掠弋必是看不明白的。

而他却知道。

他们两父子,实际不差于有亲缘的寻常父子。

父王在等,他李燚也在等啊。

“在你眼里,朕就是这般?”

“患得患失得连自己的父亲都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