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安殿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倏地从院中树上一跃而下。
我云淡风轻地侧眸,老二那张略显严肃的脸,渐渐浮现眼前。
“腾伯留我在此盯着他。”他用下巴指了指殿内的方向:“好在腾伯有先见之明。”
见我不说话,老二双手交叉抱住后脑,语态戏谑:“要我说,咱还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省的刘家还得操心他。”
“别的不说,卿澄治国是有手段的。朝圣这些年的繁荣昌盛,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日后,保不齐能帮家主一把,你又何必说话这样尖酸刻薄?”
老二没想到我会为了卿澄生气,一时脸上挂不住,悻悻将两只手放下。
我无意再与他多说,抬腿就往外走。
老二目送我离开后,才重新回到那棵树上,继续紧盯卿澄的动作。
这一夜转瞬即逝。
我只觉将将闭眼,震耳的鞭鸣紧着响彻整个行宫。
原本腾伯的意思是择个良辰吉日,但奉六,哦不,卿子律,生怕夜长梦多,所以将登基大典设在了今天。
百姓和朝臣可谓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倒也不必因为这样,担心朝臣们众说纷纭,不服新帝。
因为有叶木淓和展月在前,作为效忠新帝的表率,其他人自是不敢造次。
听着三声鞭鸣的回音渐渐在我耳边消失。
下一秒,千竹宫的大门,突然被人擅自打开。
我惊恐地从榻上坐起,朝外面大喊:“谁这么没礼貌啊!!”
话音刚落,一群宫女手捧着各色琳琅满目的物件儿,风一般吹进内阁,定定站在距离床榻不远处的拱门前。
“酥妃娘娘金安,奴婢们是奉新帝之命,特来为娘娘梳妆的。”
为首的宫女仪态得体,语调沉稳,嘴里却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梳妆个什么劲啊……”
我含糊不解,却不等我问个清楚,为首那名宫女匆匆屈膝,道一声“恕奴婢失礼。”,而后招呼其他宫女将我从榻上架起。
我大惊失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自己已然坐在了铜镜前。
“你们到底……”
我错愕看着自己那头鸡窝,为首宫女再次柔声开口:“回娘娘,新帝疼护娘娘有加,特准允您到场观摩新帝的登基大典。”
“我不去。”
斩钉截铁的一句,在场所有宫女纷纷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那宫女沉默数秒,继续道:“朝圣从未有过此先例,娘娘您这可是头一份殊荣呢。”
“那又怎么样,我想睡觉,我不去。”
我极尽无赖之本色,只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但显然,除了卿子律的命令,她们谁也不会听。
于是乎,我被剥夺了说“不”的权利。
我本想努力反抗,但又担心卿子律那个轴脑袋会为了等我,耽误了时辰。更不想在这样隆重的日子里,闹什么不愉快。
于是,我只好‘忍辱负重’,任由她们像对待一个芭比娃娃一样对待我。
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我就从原先的蓬头垢面小丫头,变成了重妆礼服裹身的后妃。
我从未这般惊叹自己的容貌。
原来宫里的宫女们,手艺是这样出神入化。
“辇轿就在门前候着娘娘,还请酥妃娘娘移步院外罢。”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机械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