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请教小哥贵姓?”他问道。
“姓田,你们叫我田小哥就行。”汉子头也没抬,手里的鱼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们是……从半坡村来的?。”
“正是。”杜老三笑道,“俺们是杜家的人,这次来冯家渡,是想找艘船。
刚才见田小哥水性这么好,想着你肯定熟门熟路,特来问问。”
田小哥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找船?是走商还是赶路?”
“都不是。”杜老三也不隐瞒,“俺们想收几艘结实的商船,拿回来改改用处。”
田小哥“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道:
你们这里的船行俺不熟悉,可若是你们愿意去远一些的船行,俺倒是知道几家。
船都是新打没多久的,木料用得也扎实。你们去了提田家塘的名字,船行老板或许能给个实在价。”
“那可太谢谢了!”杜老三喜道,“本来还愁找不着门路呢。”
田小哥笑了笑,把处理好的鱼扔进木盆,又拿起一条:
“举手之劳。你们要是信得过,等下我带你们去?正好我也要去渡口送鱼。”
“那敢情好!”杜老三求之不得,“耽误你干活了吧?”
“不耽误,这些鱼撒上盐粒子,挂起来就行。”
田小哥三下五除二又收拾完一条鱼,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杜老五看着他手里的短刀,忽然问道:“田小哥,看你这手法,不止会剖鱼吧?像是……练过?”
田小哥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语气平淡:
“在江上讨生活,没点护身的本事可不行。随便练过几招,谈不上啥本事。
俺跟田家塘的村民走散了,这不就跟着流民稀里糊涂来到了这里,只是俺实在是伺候不了庄稼地,索性就在这白水溪安家了!”
杜老三和杜老五对视一眼,都没再多问。
这田小哥看着爽朗,身上却像是藏着些故事。不过眼下找船要紧,其他的倒也不急。
田小哥把最后一条鱼收拾干净,起身套上件粗布短褂:“走吧,我带你们去吴老伯那边,他家有条船倒是适合出远门。”
三人并肩往渡口走,杜老三忍不住又夸:
“田小哥,你这剖鱼的手艺,真是我见过最利落的,比俺们村杀猪的王屠户还快!”
田小哥被逗笑了:“在江上,鱼就是饭,剖得慢了,一家子都得饿肚子。练着练着,就快了。”
阳光洒在河堤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杜老五走在后面,看着田小哥稳健的步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这人不光水性好、手法利落,若是能请他来帮忙打理船上的事,怕是再好不过了。
往渡口走的路上,杜老三琢磨着刚才田小哥处理鱼的利落劲,又想起他下水救人时那黑鱼般的灵活,心里越发觉得这人是个行家。
他碰了碰杜老五的胳膊,朝田小哥的方向努了努嘴,老五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田小哥,”
杜老三加快两步,跟田小哥并排走着,脸上堆起诚恳的笑,
“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俺们俩虽说跑过些陆路商路,可对水上的门道真是一窍不通,啥木料结实、船底漏没漏水、桅杆牢不牢靠,看在眼里都是一团雾。”
他挠了挠头,语气更实在了些:“这次来买船,是想挑几艘能经住折腾的,回头还要改造成能用的家伙。
这要是看走了眼,花了冤枉钱不说,将来真在江上遇上事,那可是要命的。”
田小哥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是想……”
“俺们想请你帮个忙。”
杜老五接过话头,语气沉稳,“能不能劳烦田小哥陪我们走一趟?你在水边混得久,一看便知哪艘船是实在货。
有你在旁边掌眼,俺们也能踏实些,不至于被船行的人糊弄。
当然,不会让你白帮忙,该有的辛苦钱一分都不会少。”
田小哥听完,低头笑了笑,手里把玩着刚才擦手的布巾:
“你们倒是实在。不过钱就不必了,刚才你们也帮着安顿那落水的妇人,算起来也是缘分。”
田小哥抬眼望向远处停泊的船只,语气轻松了些:
“帮你们掌眼倒是可以,只是我自在惯了,怕是受不得拘束。
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租艘船,顺道指些看船的门道,至于往后……再说吧。”
杜老三虽有些惋惜,却也不好强求,忙道:“那也多谢田小哥了!”
到了渡口,田小哥熟门熟路找到吴老伯,三言两语就谈妥了租船的事。
那是艘中型商船,船身结实,看着便知是能扛住风浪的家伙。
田小哥帮着检查了船底的缝隙、桅杆的接口,连帆绳的磨损都细细看过,确认无误后才对杜氏兄弟点头:“这船靠谱,能走远路。”
杜老五递过租金,刚想再邀田小哥同行,却见他摆了摆手:
“我还有鱼没送完,就不陪你们了。前面过了三道弯,有处浅滩要当心,让船老大绕着走些。”
说罢,转身便往回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渡口的人群里。
船老大是个精瘦的老汉,见田小哥走了,才笑着对杜氏兄弟道:
“那田小哥可是个能人,水上的事没他不清楚的,你们能得他指点,算是运气。”
商船缓缓驶离渡口,顺着白水溪往下游走。
杜老三站在船头,望着两岸倒退的芦苇,还在念叨:
“那田小哥真是个妙人,要是能跟着咱们……”
话没说完,就听船老大喊了一声:“前面有船!”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河口处有艘扁舟如离弦之箭般驶来,速度快得惊人。
舟上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田小哥是谁?
“是田家小哥追来了!”杜老三又惊又喜。
船老大忙吩咐伙计抛揽绳,杜家队员眼疾手快,一把将绳头扔过去。
田小哥在扁舟上稳稳接住,三两下就将两船拴在一处。
紧接着,他手里那根细长的竹竿往溪中猛地一点,借着那股力道,身子竟像只轻捷的水鸟般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商船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