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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盘红枣糕。

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点缀其上的核桃仁和红枣碎亦是闪动着油亮光泽。

可以想见入口应是何等的香甜美味,齿颊留香。

不过,红枣糕……

秦越川不禁不禁想起了幼时。

那时他的母妃获罪,自请宫外皇家庵庙修行。

那时他尚且年幼,哭闹着自请同母妃一起。

只是庵庙清苦,他的母妃又是带罪清修,自然是不会多受待见,时常遭受庵庙尼姑磋磨。

连带着他也经常食不果腹。

彼时秦小越川与母妃被禁闭独立院落之内,不得出入。

年幼的他,自己预备偷偷在墙角挖一个“狗洞”,以便自己悄悄出入。

便是在那时,遇见一个“小毛球”。

彼时小小的她,扎着小巧可爱的包包头发髻,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总是探头探脑地从那个未挖好的小洞里向内院张望。

一连几次,二人熟悉后,她知晓他的意图,总是在墙外帮他刨土。

正值腊月,天寒地冻,为了帮他扩展洞口,没刨一会,她肉乎乎的“小爪子”也被冻的通红。

年幼的秦越川于心不忍:“不急于一时的,你不必刨了。你的手都冻红了。”

当时她穿了一身粉色织锦,身上围着白色的兔毛披风。

蹲在那里活像一只圆滚滚的毛球。

听了他的话,却说:“正是现在,才要帮你多刨一会。

你想啊,你难得有个帮手,有我帮你,肯定会更快挖好这个洞的。说不定,你还能早些溜出来陪我玩……”

当时的小秦越川只想说:其实照你这样刨也是快不了多少的。这本来就是细水长流的体力活。

但是见她实在认真,也不忍心打击她。

只是不停的教她:

“用那块,你手边那块石头挖,不要用手了,容易受伤的。”

对面的小毛球倒也听话,依他所言,发现果然省力了不少。两个小小的人,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如同两只勤奋的土拨鼠,一天到晚挖洞。

听闻他时常吃不饱饭,她也常常怀揣各种点心果子从小洞口内一个一个传递给他。

“都是我娘给我做的,我全省下来,给你吃,都是耐存的,你能吃好些日子呢。”

望着小小洞口内一个一个滚出的果子,糕点,糕点还怕被土石沾染,全都用油纸包紧实包好。

自从随母妃前来这里修行,他的皇兄们尚不曾来过,从未想到收获的第一份温暖,竟是来自一墙之隔,素不相识的“小毛球”。

“我如何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喊你‘喂’吧。”

“娘亲说,女子闺名不可轻易向外人言说,要懂得保护自己。我姓徐,你叫我徐小姐好了。”

小毛球一脸稚气,说的话倒是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

秦越川只觉得好笑:一个比他还小的小丫头,还知道“女子闺名不可轻易向外人言说”,真是人小鬼大。

遂也附和道:“好的,徐小姐,我姓秦……”

“那你就是‘秦公子’咯!”

小秦越川只觉得这个“小毛球”甚是可爱,应承道:“不错,是秦公子。”

二人便是以此称呼对方,隔着“狗洞”相谈甚欢。

“小毛球”还总是亲手做糕点给他吃。

每次打开油纸包,看到她亲手所做的“糕点”秦越川总是好一阵语塞:

黑不溜秋的,看不出是啥点心,咬一口,满口焦糊味道。

细品之下,加上观察吐出的果核,大概知晓应该是枣糕一类的。

偏外墙的那个“小毛球”还总是问道:“好吃吗好吃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秦越川总是捶胸顿足强行咽下,笑着鼓励她:“好吃,很好吃。”

墙外的“小毛球”浑然未察,还沾沾自喜道:“是吧,我就说我很有做糕点天赋的。我的丫头还笑话我。”

内墙的秦越川只得呵呵干笑。

只是好景不长,他成日“鬼鬼祟祟”的行迹终是被前来送饭的尼姑察觉。

又是挨了一顿打。

伤口发炎却无药涂抹,使得他的身子总是忽冷忽热。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每日照旧强忍着疼痛,不曾表露半分。

可是,“小毛球”突然和他说:“秦公子,娘亲说我们要走了,不能在这里住了。不能陪你挖洞了。”

近日来小秦越川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听得到这一句话时,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难过又像是不舍,可是他也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在这里陪他。

只能无言的点点头。

“秦公子,明天我再给你做点枣糕吧,我多做一点这样你可以吃好久……明日此时我来找你告别。”

小秦越川听到枣糕只想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却未等他开口,就见那个“小毛球”早已跑远了。

他的母妃当夜终是发现他的异常,强行勒令他卧床休息,不可出门乱跑。

她顾不得皇妃尊严,舍下脸来向那群尼姑苦苦哀求,求得一点草药。

只是迷迷糊糊之间,小秦越川始终想着他与“小毛球”约定。

他们说好的……

他们说好的……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他想去见她……

她那么倔,若是见不到他,定是不会离开的……

到了以往约定的时间,小秦越川起身下床,强撑身体,摇摇晃晃的赶到洞口处。

她果然早就等在那里了,看着熟悉的油纸包从洞口塞进来,已被高热烧的神志不清的秦越川见她要走,急急问出口: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能告诉我吗?这么多天,你给我这么多……枣糕我们算是朋友吧……名字……”

说完这句话已是用尽全身力气,此刻,他的脸早已烧的通红,连眼睛也是勉力强睁着。

却还是侧耳听着墙外的声响,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听她说道:“我?我的名字?徐明曦。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此刻他已是濒临脱力,强打精神,甚至连此时墙外女孩的声音与往日的全然不同也未曾分辨出来。

他只听见:

“……徐明曦……”

便力有不支昏迷过去。

他被容妃带回床榻之际,口中依旧喃喃着:“徐明曦……她叫徐明曦……”

所幸,他熬了过去,却再也没见过“徐明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