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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洲白的下半张脸被羿玉捂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羿玉,幽深的眼眸之中是不加掩饰的渴求与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哀求。

“……不能是此时。”羿玉呼吸也有些不稳,强迫自己不要移开目光。

温洲白的胸膛剧烈起伏片刻,随即咕嘟一声咽下羿玉掌心的水花,羿玉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洗澡水,他脸色骤红,甩开了手,掌心发烫。

温洲白脸上还有水,他甚至有点失望,舔了舔嘴唇:“小玉,许久之前我就在祠堂里问过了祖宗,茭杯一正一反,连祖宗都同意我们的婚事。”

不知为何,温洲白话音未落,水下的冤魂突然激动起来,在羿玉牢笼似的绞缠之中挣扎。

羿玉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往下看的想法,一心二用地思考起温洲白的话:“你何时问过了祖宗?”

温洲白忽而一笑:“大哥托二哥代他去祠堂卜吉,那天我与二哥一起,后来二哥先去了三全院,我留下来以你我二人的八字重新卜了吉。”

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羿玉不想温洲白起意居然如此之早。

他推开温洲白说话间又靠过来的身躯,语气已柔和了下来:“既然如此,你不早些给我个名分吗?”

温洲白昨天就已应下了此事。

只是他连人都敢偷走,哪里不敢做些更离经叛道的事情,此时笑意更浓,就要将手探入水中。

于温洲白而言,他与羿玉前世已是神仙眷侣,今生又重逢,凡俗礼节迟早会补上,不必耽误他们两情相悦。

——如果他们确实是两情相悦。

羿玉一把按住他的手。

温洲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羿玉低声对他道:

“……我与你大哥从未圆房。”

温洲白的脑袋一下就过热了,理智再次烟消云散。

其实这短短一瞬间,他的脑海有中闪过诸多思绪,最终占据了高位的却只有一个。

——若是小玉对他无意,只是为了哄骗他,根本不必告诉他此事,只要小玉冷下脸或者随便寻个什么缘由,温洲白到底是不会强迫他的。

可是小玉说了,他与大哥从未圆房。

温洲白被羿玉推开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徒劳无功,于是也不管了:“别泡太久,我在石室里等你。”

羿玉“嗯”了一声,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松得太早,他迟迟没听到温洲白离开的脚步声,正犹疑间,尚未离开的温洲白忽然拨开了水面上的花瓣。

水面清澈见底。

·

温洲白只看到了羿玉,没有看到水里的另一个东西。

因为方才温洲白一番言语,水下的东西挣脱开了羿玉的桎梏,却不知为何没有其他动作,而是仍旧停留于水中。

羿玉其实是正常坐着的,而它又不为肉眼所观,虽是在水下撑起一片近似于空白或者水泡的区域,可是上面还有水,温洲白从外面看,自然是看不出端倪的。

温洲白只看到水中的羿玉,浑身更热。

直到羿玉将一把花瓣扔到他脸上,他才如梦初醒。

“我……”温洲白百口莫辩。

羿玉表现得更正常,但是温洲白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未进入屏风之内时听到的水声、地上大片的水迹、羿玉隐约有些奇怪的姿势……温洲白本已打算去沐浴了,却总觉得水下似乎有东西,犹豫半天,还是拨开了遮挡视线的花瓣。

如今证明是他平白无故地冤枉了羿玉,温洲白只有讨饶的份儿。

羿玉冷脸相待:“你若是没看够,就只管待下去。若是看够了,轻薄够了,就快些出去!”

温洲白没看够,但也不敢再留,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被关上。

羿玉终于松了半口气。

若是他能够知道温夫人此前对于温家兄弟三人的评价一定会非常认同。

温辰安与温秋妃不好说,温洲白确实称得上是“反复无常”,而这也是他经常被羿玉拿捏到理智蒸发的原因之一……

不过总体而言,温洲白并不算是非常危险。

也许是泡了太久的澡,又心力交瘁,猛然松懈下来,羿玉差点眼前发黑晕过去。

他也不在水中待着了,更不管水里的冤魂,直接起身跨出浴桶,擦掉身上的水,换了寝衣。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不远处的浴桶里发出了些水声,大约是那东西也从水里出来了。

果不其然,一串水迹从浴桶边径直蔓延到羿玉身前。

羿玉瞥了一眼屏风外面,回过身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谁?三番两次玩这些把戏……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个男子!”

温辰安与温洲白也就算了,毕竟都是祝夷。

这个不明来历的冤魂总不可能也对他一个男子有意吧,这个时代,喜欢同性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各种教条压在身上,又有人言可畏,碰上一个哪里有那么容易?

熟悉的冰凉在羿玉手背上蔓延,这一次,隐约有些不一样之处,羿玉却说不上来。

八……字……

八字。

什么意思?羿玉没想到它的回复竟是这两个字。

紧接着又有笔画。

对……不……亻

第三个字戛然而止,羿玉能够感觉到本来站在他面前的冤魂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但它第二次要说的话,羿玉却是能猜到。

——对不住。

真是稀奇。

它既然能对羿玉道歉,之前又为什么做出那些行为?

做过了那些事情,又为什么道歉?

而且“住”字都没写完就跑了……

羿玉看着一片狼藉,到处是水的浴室,不住地回顾最后这会儿与它的“交谈”。

不知是不是错觉,羿玉总觉得,它从水里出来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太一样,连写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上一次,它要么重复“夫人”,要么没有反应。

这一次,倒像个人了。

不。与其说是像个人,不如说是,有了脑子的感觉……

羿玉一边想,一边掩盖了它从水里出来留下的水迹,然后松下了挽起来的长发,往外面去。

在地道里的时候,羿玉才想起合适的语言去形容方才有些奇怪的冤魂。

有种说法是,人死之后是蒙昧不清的。

比如说,有些鬼会重复自己生前的行为、习惯,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很多闹鬼的传闻都是这种情况下传出来的。

也许它与这种情况类似。

刚死之后,有一段时间的混沌蒙昧,直到被人点醒,才——

等等!这么说起来,冤魂开始不对劲其实不是从它离开浴桶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