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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她们几个姑娘听了阮娇娇他们的话,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一时没有理清思绪。

不对!不对!

是有女子没有成亲,比如像庵堂里的尼姑,还有一些大户人家没有嫁人的嬷嬷,对了,秦楼楚馆里的妓子、老鸨好像也是甚少成亲的……

不过她们几人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堂屋上首的阮娇娇他们几个小孩,见他们身上穿着干净的锦衣,一旁还有好几个一看就很不好的护卫守卫着,就知道这几个孩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那么那个小公子口中没有成亲的“大姐”必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不成亲呢?

在她们的认知之中,别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就是她们这些从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家,若是不成亲,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没。

至于阮娇娇口中所言的,只要自身强大,女子便可以不成亲的话,她们直接忽略了。

毕竟她们的周边还真没有出现过什么没成亲的姑娘,连那些个痴傻、残疾的姑娘家,最终也是嫁出去了。

翠翠咬了咬嘴唇,心里微微一叹,扯着嘴角凄婉道:“小姐说笑了,姑娘本柔弱,哪来的强大?又怎么可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呢?”

阮娇娇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六皇子先把话茬子给结了过去:“女子怎么就不能强大呢?我大姐她也是一个女子,却是很强大,比我的好几个哥哥强大,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别人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长公主何止是强大啊,她是强得厉害。

别看她身子骨好似不是特别好的模样,但说提剑捅人那就提剑捅人,都不带犹豫的。

她在皇上面前都敢拍桌子,面对文武百官时,那更是一点儿都不怵的!

三十几岁的她不成亲,男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尤其是这十几年来,使劲儿逮着皇家寺院里的俊和尚霍霍,但却是没有一个文武百官、夫人小姐敢到她面前说些什么,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她不仅背靠皇权,本身还是一个彪悍的人!

其他几个公主,同样也是皇上的女儿,又有哪一个敢像她这样、能像她这样活得恣意潇洒,不受约束!

六皇子的话音刚一落,阮娇娇就连连点头:“是的,长……大姐姐她是我辈楷模,我们若是都像她一样强大的话,就能无惧任何风风雨雨了!”

许是阮娇娇他们几个不像其他高门大户的人一样,在面对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或者是早已心存了死志,没打算继续活下去的缘故,此时的翠翠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勇气,她抬起头定定地直视着阮娇娇他们几个公子小姐。

当她看清阮娇娇在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神情是如此坦然自若,鼻头瞬间一酸,眼底又浮漫上了一抹湿意。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底气啊!就连几个看着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在面对世俗时,都能如此坦然自若地表述自己的想法。

可她们这些底层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们从生到死,都得被世俗所裹挟着!

翠翠既心酸又羡慕,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此时她看不清阮娇娇他们的模样,却也能鼓起勇气坦言:“不一样的……不一样……小公子的姐姐可以不成亲,想来是家里强大,能做靠山,而我们却是不行的……”

她们这几个人都只是出身于底层家庭,哪有底气和能力去反抗这个世俗呢!

她们这一次如果回家的话,别说是能自主选择结婚还是不结婚了,只不定连活着都很艰难了。

就像翠翠,她爹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大半辈子不是在读书考试,就是在读书考试的路上,忙活了那么多年,连个童生也没考上。

她爹虽然没能取得功名,却有读书人都迂腐,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放不下身段去干活养家,家里就是靠她娘还有她磨豆腐、卖豆腐养家。

她若是回到了家,不管她有没有失去清白,她爹肯定会为了读书人的脸面,不让她活下去。

她早就看清了这一切,故而在那个人贩子欺辱她后,她就没打算苟活于世。

还有大丫,她爹早逝了,她娘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哥身上,她娘和她省吃俭用,接各种绣活,熬得眼睛都要坏了,就是为了把她哥哥给供出来。

她哥读了十几年的书,在她娘眼里,那就是文曲星转世。

她娘绝不允许她哥有任何污点,这一次她被抓走后,便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即使回到家,她也不能活了!

翠翠和大丫的的情况,已然不是成不成亲的问题了,而是她们回到家后,家里人根本就不会让她们活下去。

她们与其回到家后,面对着流言蜚语,面对着家里人冰冷的神色,还不如不回家, 找个地儿一了百了!

其他几个不愿意回家的姑娘们,也是各有各的苦楚,回到家后,等待她们都必定是绝望的深渊。

像有的姑娘,母亲早逝,亲爹娶了后娘后也变后爹。自个儿在家里本就不受待见,后娘早就想找个机会把她扫地出门了,这一次她被拍花子给拐了,亲爹后娘必定会为了钱给她找个什么所谓的婆家把她给卖了——被拍花子抓过的姑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等待她的将是火坑!

还有的姑娘,父母双亡,兄嫂当家。在哥哥嫂嫂眼里,自个儿就是干再多的活,那也是吃白饭的,这一次她不是被拍花子给抓走的,而是被兄嫂给卖了的。等她再回去时,挨兄嫂的白眼、咒骂那都是轻的,极有可能还会再被卖一次。

另外也有姑娘倒是父母健在,但父母却是格外重男轻女,她从会走路起就开始帮家里干各种活了,平时还得忍受父母兄弟的咒骂、暴打。不仅如此,等她到了年岁可以卖更多钱为兄弟们提供成亲的聘礼时,就被卖了——没错,她也是被卖的。若她这一次回了家,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能被卖了一次,就能被卖两次!

……

翠翠和其他几个姑娘真真是回不了家,才不愿意回去的。

一个人悲戚地说起了自个儿的事,其他几个姑娘也忍不住委屈地诉说了起来。

随着这几个姑娘的哭诉,阮娇娇他们几个沉默了。

是啊!在这个时代里,除了像长公主这样的天之骄女,能够恣意地生活,能够完全展现自己强大的一面,其他普通的女子呢?

她们的命运根本就不为自己所掌控,她们就是想要强大也强大不了!她们早在一出生为女时,羽翼就已经被剪掉了,被这个时代给剪了!被她们的父母,被她们的家人给剪了!

阮娇娇心里难受得很,她看着眼前几个泪流满面的姑娘,仿若看到了数千年以来,所有被剪了羽翼、身不由己、命运被裹挟的姑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