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的抽泣起来,方姨接着说:“直到天黑以后我才醒了过来,眼见自己的丈夫被活活打死了我还不敢点油灯,生怕他见了光亮还会再来这里,就借着月光一点一点的把土坑扒了,用尽气力把丈夫的尸体拖了进去,再用那土把他埋了起来,之后我也就趴在上面睡着了。”阿芳气愤不过的责问她:“你为什么不去县衙告发他?你这么做……”方姨对她摆摆手说:“甭往那上面去想了,在我们那儿除了虎和狼就数那个癞头了,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她咽了咽嗓子继续说:“就在那年的春上,他调戏一位死都不从他的女人,竟然弄来了好几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硬说她有伤风化,当着乡亲的面把那个女人的衣裳扒的不带一丝的绑在一根大木桩上,用大刀片将那女人的双乳给割了下来,”阿芳在颤抖。
方姨也在颤抖:“鲜血顿时就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并没有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感到恐惧,反而呵退一位上前给她披上遮掩避羞布的人,站在那里堂而皇之地宣读大清律法对她作出的惩处理由,”她摇着头,并没有停下来:“就在那时,还有两位头戴花翎的老爷弯下身去手持小木棍拨去拨弄着那女人的下体。”她越说越气愤:“难道他们就这么痛恨一个从未谋面、守节抗争的女人吗?”阿芳在流汗。
“围观的人们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也和大家一样都不忍直视的一起跪在了地上求他们饶了她、放下她。没几天那女人就死去了,而那个癞头还和平常一样逍遥自在,就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说,我去告他,那不是等于把自己往虎口里塞嘛。”
阿芳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她颤抖的追问道:“那后来呢?”方姨沮丧的说:“那时我一心只想保住他的血脉,在天快亮时背了一些红薯就逃离了那里,向着天空发亮的方向不停的走。”
阿芳想知道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就迫切的追问她:“那你的孩子呢?”因为她也是在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时,张强离她而去的,这里只是离开和离去不同。
“命运不济,命运不济呀,”方姨捶打着自己的腿说:“一路上我吃尽了无数苦头,在快到乌苏里江边时,持续的高烧使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我觉得我已经飘了起来。醒来时才知道被一户好心的渔民救下了我这条命,他们告诉我,当时一只熊瞎子就在我的身边转悠,那时如果我醒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芳紧张的屏着呼吸,瞪着大眼睛还在等待着。“他们说,连甩了好几个炸炮才把它吓跑了,虽然我得救了,可我的孩子也没了。”阿芳听到这里难过的伸出手去拍了拍她。
方姨停不下来又接着说:“他们一家人留我在那里调养了一周后问我准备去哪里,我只有说我男人在这边做工,他们就把我送过了江岸,直到被你领出我才真正过上像人一样的生活。”
阿芳早已无法控制的哽咽着摆摆手说:“快别这么说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命就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加凄惨的。她说:“都怪我太粗心,以前从没问过你这些。”
方姨立刻就用发抖的双手抓住她恳求地说:“不能这么说,这样我会难受死的。”黑暗中,阿芳再不想听到这个字眼了,就说:“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会一直关照你的,不说了,睡吧。”
方姨顺从的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她又小声的说:“芳姐,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虽然现在已是深夜,其他房间里的响声此时也并没有完全静止,阿芳也正处在忐忑无绪的状态,便侧过身来十分贴切说:“以后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方姨便支支吾吾地难以开口道:“我…你们对我这么好,唉,真是不好说。”
阿芳稍带迥异地责备了她:“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不…不是我想离开你们,而是我一直在想,这里…也许不是我呆的地方,你瞧瞧,这好端端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照这么下去,以后还不指定会再生出什么事来,再说孩子现在都大了,我整天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你们现在又这么困难……”
阿芳闭着眼睛听她说到这里不说了,转而一想,她说的并没有错,就向方姨问了句:“你有什么打算?”方姨用微小的声音告诉她:“我想回去看看,想看看那里民国以后的样子。”
阿芳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用同情的眼光看了她许久,才开口建议道:“如果在家乡没有什么亲人的话,那就不如去傅家甸那里了,傅二娃你也认识,人也挺好,我儿子又在那里,你去了以后同样也是在帮我,恒昌可是你一手带大的,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去那里的。”“真哒!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生我的气呢。”
阿芳故作嗔怒道:“怎么会呢,我也和你一样同样有过这样的想法,等明天接了张强,就会考虑这事的。”
方姨将落下的薄单重新搭在阿芳的肚子上说:“都怨我,又让你熬夜了。”“假惺惺,我还没谢你呢。”这一夜,是阿芳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一夜,幸好还有方姨的唠叨,否则真不敢想像。
现在方姨睡了,下午那段令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羞耻与无奈的经历又在她的眼前晃悠开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乱作一团的糟糕透顶就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她脑子里荡来荡去。
好不容易在捋清头绪的过程中进入了梦乡,鬼魅般的梦魇又让她在惊魂未定中醒来:她梦见了张强正走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剧烈摇摆的两只大船之间的那根窄小的跳板上,她的大儿子却泡在海水里大声呼喊、站在船头的斯洛莫娃身边围绕着一大群青面獠牙的狞鬼,她拍拍这个,摸摸那个,仍然笑容可掬的对她说:我们做妓女的从来都不做坑害他人的事,所以他们始终都在保护着我们;她在难产后看着血糊糊的孩子惊恐的抬起头来望着站在眼前血淋淋的那个身体上有着两个不平整洞口的女人正对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没有羞辱我,他没有羞辱我。”她的申辩让她喘不过气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地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时,又被瓦里奇的那句彬彬有礼的“请允许我把你放在心上”的话带入了似睡非睡的梦乡:“张强有救了”,她和他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在西湖的堤岸边,她问张强:“是你的家乡美,还是这儿美?”他说:“这儿美,因为这儿有你。”她笑了,她真的开心的笑了。
随着轰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窗帘被大风高高掀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强劲大风过后又迎来了久违的电闪雷鸣,天空瞬间又回到了黑暗中,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阿芳坐在床上,十分沮丧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还不停的摇着头嘟囔着:“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几分钟过后,乌云散去,不规则的屋滴水又和渐起的嘈杂声结合在了一起。
“凉快了,”方姨看着眼泡有些红肿的阿芳说:“后半夜瞧你睡的那么香,我都没敢弄出响声。”她哪里知道阿芳真正入睡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阿芳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后来到桌前习惯的在小圆镜前端详一下自己,在对它作出一丝苦笑后随手就把镜面反扣在了桌面上说:“瞧我这副模样,今天还怎么见人。”方姨从来没有叽笑过她,今天却把话接的飞快:“吆,都老夫老妻了,还怕张大哥说你什么呀。”“去你的,你看你看”说着就指着自己的眼睛。
方姨知道是自己昨晚把话说的太多才影响了她的休息,端着洗脸水走过来挺歉疚的说:“怎么说都是我不好,先用冷水洗洗,早饭过后就会好些的。”
阿芳不愿听到不是因为她的过错而责备自己的话,就顺着她的话说:“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我们马上先回家还是先去警察局?”方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要她来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那,还是应该先去警察局吧,现在是八点多一点耶。”
“什么?已经八点多了?”阿芳抬头看了看浅灰色的天空。当她俩满怀希望的赶到警察局准备接回‘已经没有事’的张强
时,米哈伊很不耐烦地告诉她:“赶快凑钱去吧,迟了连工厂也没了。”阿芳犹如木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来这里干什么都全忘了,米哈伊背剪着双手在她们面前来回踱了几个来回后就甩动着一只胳膊做了个驱离的动作才使她有所清醒,她也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了句:“需要多少钱?”“五千卢布!”米哈伊的五根手指没有一根是弯曲的,站立不稳的阿芳被眼疾手快的方姨一把给抱住了,见她有点不太对劲就随意的说着:“我们回去吧,我们去门口等着。”她一步一步的扶着阿芳走出房间、走出大门,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等她清醒过来以后,像看陌生人一样对着方姨说:“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方姨苦巴着脸也无言作答,同时也想问她昨天到底是怎么说的,可又觉得现在问起这些已经没了意义,正犹豫着怎么才能哄着她先回家休息时,阿芳已经站了起来径直就向保罗大街的方向快步走去,方姨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她像疯子一样没走多远就在一个街心路口停了下来,往北是去往芙蓉院的方向,往南就是通往伯力府的大道。
更让方姨感到奇怪的是,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她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已经被她神经质的反常现象折腾的有些担心受怕的方姨,这会儿根本不敢再接她这样的问话,只得绕着弯子说:“我们回去再好好想想,啊。”
当她们回到家中时天已放晴,契柯夫火急火燎地递上了一张小纸条并且带有责备的腔调说:“你们昨晚不回来也应该让人捎个口信才是,我带着赵褔找你们找到很晚才回来,这不一大清早又找到现在,刚先你们一步进门。”说完还向方姨瞪了一眼,这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他平时做什么事都是不紧不慢的。
阿芳像是没听见一样急于打开纸条,现在任何一个非常规的消息对她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
“这字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契柯夫的话语刚一落下,阿芳就将看过的纸条递了过去,契柯夫一拍脑袋“哦”了一声后赶紧接过纸条念出声来:“联合政府对此也非常生恶。”“没了?”“没了。”“就这些?”“就这些。”阿芳沉思着在长椅上坐了下去。
方姨一筹莫展的抱起了小赵褔,契柯夫站在那里琢磨着那一行没有留名、歪歪扭扭用俄文书写的简短文字自言自语的说:“这好像是在提醒着我们些什么。”阿芳听到后,立刻就催促他:“快分析分析。”契柯夫冷静思考一会说:“从这个人的字迹带笔上里看应该是写得一手好字的人,他是有意把字写的这么难看。”
又经过了一阵沉默之后,阿芳说:“我看,这不像是个坏消息。”依着她的分析认为:‘生恶’二字指的就不会是我们,既没有敲诈也没有恐吓,只不过是把话说的大了一点。
她是出于哪方面着想的,只有方姨还摸得着一点影子。
“姐姐回来了。”在寂静的氛围中,门外的脚步声使赵褔兴奋起来,果然,进来的两位姑娘中另一位是大家都不认识的姑娘,她长得有点过胖。
“妈妈,”娅琴进门就伏在妈妈的腿上告白道:“昨天晚上奥格莎一家非要留我,就没有回来了”她还不知道妈妈也和自己一样。胖姑娘也跟着说:“是这样的,阿姨。”契柯夫跟着就凑却了热闹,他双手一摊的说:“都是一样。”阿芳白了他一眼后,把笑脸给了胖姑娘,冷眼给了女儿。
又过去了难熬一周,除了东平发来电报询问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消息了,傍晚出去散步所遇到的眼光也与从前大相径庭,和她们打招呼的人也少之又少只有一些可怜人还没有改变对她们的热忱。
阿芳虽然忍不住的二次来到涅波西亚宫门前,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再向前多迈进一步,“再等等。”她现在唯有这么去想,再也找不到其它有用的方法和办法了,就连她来到这里也只敢独自一人,让方姨与她同行的勇气也失去了,所以,自那次以后就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又来过这里;她黯然神伤的离开这里时也没有注意到位于高高的门头上方有一扇敞开的窗前正站着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已经注视她有一段时间了,那个人不是瓦里奇法官,而是往她家门缝里塞纸条的人。
夏秋傍晚的清爽人们是不太愿意呆在家里的,除非遇有特殊原因;教堂的中心广场便是普通人最好的去处,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带着孩子,或跳舞、或交谈,偶而也会因男人们所固有习惯而形成的缭绕烟雾随着微风不断地在人群中变换着婆娑魔影而增添了别样的氛围;阿芳她们也在其中感受着清凉、享受着轻松;她可以在这不知不觉之中聆听着别人的说话,寻找着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在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尽相同的滑稽表演和醉鬼们不可一世的场面。今天也不例外,随着节奏性很强的手风琴伴奏声的想起,五六个脸上描了好几道彩条,鼻子上套着用硬纸壳做成的尖型和圆状的红黑二种颜色的假鼻子,把自己装扮成扑克牌上面大小鬼模样的人蹦蹦跳跳的就朝人群集中的地方走来,赵褔和所有的孩子一样都拽着大人们的手,想尽量快一点靠近他们;来来往往悠闲信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也全都被他们的表演给感染了;扮演者们或用夸张的口型齐唱起民间小调,或是翻着跟头作出各种模样的滑稽动作,运动的汗水在他们的脸上流下了一道道垂直的彩虹。
不少人自发的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和着手风琴手奏出的悠扬节侓迈起了轻快的舞步,随着琴手不断升华的激情诱惑,加入到其中的快乐人群也在不断增加,其中有不少人还将白天用枝条和花草编成的圆圈戴在头上,也有穿着灰色短衫的牧师和很少见到的修女,再后来那几个表演‘小丑’的一群人也加入到了其中。
阿芳也在这一时刻受到了契柯夫与娅琴的鼓励,一家人也加入到了手牵手的快乐舞步中,直到风琴手累的缓慢的拉个长音,再由高音快速地滑向低音嘎然而止时人们这才松开手,带着友善的面容缓慢散开,女人们这时不是在优雅着转着圈,就是做着踢腿扭腰的动作,这时一位非常的绅士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右手放在胸前相当得体的对阿芳说:“很荣幸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了你。”阿芳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礼遇,也从没有见过他,刚刚放松的身心顿时又被紧张所包裹。
一定是她表现出了惊慌神色回头在找身边的人,那位绅士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连忙补充道:“不用害怕,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是谁。”阿芳崩溃的灵魂尚未修复,生冷的目光难以消退,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说出他是谁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契柯夫回头看到有个男人正纠缠着阿芳,他赶忙快步跑过来对她说:“嫂子,我们该回去了。”紧接着,方姨和娅琴带着赵褔也到了跟前,阿芳挽着方姨的手臂说着近乎相同的话:“走吧,是该回去了。”
那位绅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契柯夫就闭上了欲言又止的口唇,但是阿芳并没有失去礼节的侧过身来给了那位绅士一个半蹲礼后就随大家一起离开了广场。
这一的过程只有感到好奇的娅琴才会向妈妈提及:“妈妈,你的人缘真好,到哪里都有认识你的人。”
阿芳简单的告诉她:“他是认错人了。”
“工厂里的一间房屋被雨水冲塌了”契柯夫在照例巡察归来就把他站在高处看所到的报告给了阿芳。屋漏偏逢连阴雨,又遇上了这等不愉快的事,阿芳叹了口气也没有吱声,继续低着头缝补着旧衣服,过了一会她才想起了什么:“娅娅今天又跑哪去了?”“不是吃午饭的功夫……”方姨在一旁用手碰碰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紧接着她就说:“她不是被几个好伙伴们给叫走了嘛,还特意告诉过您说在天黑前就会回来的。”“哦,瞧我现在这记性”她用拿针的手碰了碰脑袋。她的这个动作让小儿子看见了,跑过来就踮着脚尖用小手揉着妈妈的头说:“疼不疼呀?”阿芳就像刚吃了颗蜜枣一样看着她的孩子笑眯眯地说:“不疼了,孩子。”方姨看了一眼契柯夫颇有感触的说:“孩子们看着看着都长大了。”
阿芳由此想起了她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让她离开了,便对孩子说:“阿姨最疼你了,快去给她捶捶腿。”
天快擦黑的时候,娅琴准时回来了,她不但带回来一大包大家都喜欢吃的牛奶面饼还带回了一份迟到三天的新时报,契柯夫得到报纸后就聚精会神的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当他闻到她们咀嚼的酥饼发出的浓香也只是抬头对她们看了一眼又把报纸翻了过来,皱着眉头把眼光停留在《被推翻不久的大清王朝的后裔,爱新觉罗溥仪再次登基并颁布了新政》和《肃清颠覆联合政府内部的异动分子》的两个大标题上,虽然他不是太明白这里面的深层奥秘,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出这两篇报道显然针对是两个国当前最要紧的事,其中的制衡内容却大致相同。
阿芳见他这般凝神的样子,还以为这里又出了什么乱子,就问他:“怎么啦,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契柯夫这才放下了报纸所答非所问的说:“这里的人现在和你们那里的人怎么都一样了,都是和自己的人打在一起。”阿芳茫然的看看他又看了看女儿问道:“谁和谁又打起来了?”这时娅琴说话了:“契柯夫叔叔说的是呢,我也听大人们说,这里的临时政府在什么西南战线吃了败仗,还说现在政府里的多数派和少数派吵了起来,就像报纸上经常说的那样。”没听出头绪的阿芳眯着眼睛又向女儿问道:“那报纸上说的是哪样啊?”“反对战争呗。”“那不是好事嘛。”“是好事,可是报纸上说的和我听到的的不一样,”这时契柯夫也抢着问道:“哪里不一样了?”娅琴诡秘的告诉他们:“我听说呀,反对战争的人在彼得格勒街头游行时不少人都被军人给打死了,他们还要逮一个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是一个大人物。”“是列宁吧”契柯夫说。娅琴立刻就点着头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阿芳双手合一的对女儿说:“阿弥陀佛,不清楚的事不能到处乱说,我们现在已经经受不起了。”契柯夫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果然,没过几天,不安的气息就在这座城市蔓延开了,在热闹的街头和一些大工厂附近,手持木棍的军警也明显多了起来。只不过这里一直没有发生过大的骚乱,只有过一些零星的罢工示威,所以这些来回晃悠的警察也显得很懒散。
而在警察局的内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尹弗斯基从一位从未谋面的中年人手里接过了米哈伊接替他的任命书,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认真审视着,虽然他觉得时间还早了一点,但他决不怀疑这份来自伯力府的文件,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位带枪的士兵。
直至米哈伊走了进来时,他才站起身来用丝毫没有改变往日的傲慢口吻对他祝贺道:“上帝为我们安排了如斯托雷平般的忠实警官,好运一定属于你。我想,用不了几天我会请你们一起去我的庄园共进晚餐。”说完就把一串钥匙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仔细的吩咐道:“这是包括密牢的钥匙,你们谈吧,明天我们继续……”“对不起,”米哈伊的话让他万分吃惊,“您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尹弗斯基根本不相信他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奇耻大辱!他的脸变得有些走型,面带温怒的回应他:“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是的,警长先生,您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米哈伊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
尹弗斯基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那位来者不善的官员,中年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与他对视着。
他又转向了米哈伊问道:“这是为什么?”
米哈伊便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因为在联合政府之前有一桩没有结束的官员被害案与您有关。”尹弗斯基的表情在急聚的变换,脸色也失去了光泽,他预感到留在此地会对他更为不妙,于是就转守为攻地指着米哈伊大声斥责道:“米哈伊-伊万诺维奇,你是想陷害你的长官吗?”“不!弗拉基米尔-尹弗斯基先生,稍后宪兵会告诉你这些,那时你便会知道一切。”
尹弗斯基顿时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他费了很大的毅力才走出了他的单身信念准备和他真正喜欢的女人去庄园过他的自在生活。从没有过后悔的他此时也打开了他的智慧:我不该忽略那些‘风言风语’有了憎恨自己的心还软了一些,现在全都来不及了。他习惯的将手摸在了来福枪套上,这时他的臂膀很快就被身后的卫兵给牢牢地摁住了。
米哈伊这时才对他冷冰冰的说:“你是不是也曾想过把瓦里奇先生也当作安德烈-尤什卡吗?”
尹弗斯基这时的脸色已和他的头发混为一色。
一直追随他的老兵尤金也一同被关押在自己的牢房里,不过,没过多久,在一些小酒馆里就经常能见到他,尹弗斯基的事还是由他的嘴里传开的,看来他还没有弄懂什么是祸从口出的道理。
阿芳在听到这个意外消息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异,她现在的所有期盼依然放在张强的身上。这天晚饭后,一家人正逗着赵褔玩耍时阿芳忽然脱口而出的说:“现在要是亚力托夫或者是叶列维斯基中的哪一位能回到这里该有多好。”当时所有人听了都收敛了嬉戏动作,尤其是契柯夫被她这一说三缄其口的坐在地上把头都低了下去,只有小赵褔张着嘴巴被这突然静止的喧闹弄的莫名其妙。
娅琴无奈的拽起趴在地上的弟弟对妈妈说:“快了。”
飞来的喜讯是在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阿芳正跪在地上面对着墙壁为张强祈求平安时,契柯夫满头大汗地带回来一纸警察局放人的通知,阿芳只喵了一眼就让娅琴带好弟弟,她们三人就火急火燎的向警局赶去,一路上还‘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的念个没完。
来到警局门前说明情况后,契柯夫和方姨二人被挡在门外,士兵还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契柯夫,阿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连头也没回一下,转眼间就冲进了那扇大门之内。
当她气喘吁吁地走进警长办公室正准备开口询问时,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自己的手挡住了口唇,原来正坐在那里与米哈伊说着话的那位正是不久前的那个傍晚与她搭讪的那位梳着中分头的绅士,她的思维又不灵了。
“请坐下,张夫人”那人看见进来的阿芳一脸惊慌失色的模样,非常友善的想打消了她的顾虑。
米哈伊见此情形也有所反应。
见她仍然没有从不知所措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时,那人便站起身来再一次对她说:“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我是让你坐下。”并且还作了自我介绍:“我叫万-普利科维奇。”米哈伊睁大了眼睛。
阿芳这时才如梦初醒的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通知’放在了桌子上并向前推了推慎重的说:“谢谢,我来晚了,我现在就想接回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