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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吗……”扶幽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裴医生,不瞒你说……从昨天想起那些之后,我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敢喝过,只靠着食物……勉强补充一些水分。”

“就连……进洗手间之前,也要在门口站很久……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深呼吸无数次……才能鼓起勇气推开门。”

“你看……我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扶幽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不像查理,他遭受的创伤……明明比我还严重,但已经能够相对平静地……和我们聊起‘多多’的话题了……”

闻言,裴医生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注视着扶幽,认真地沉声道:“扶幽,首先我要再次郑重强调一点:创伤反应从来都不是一场竞赛,更没有所谓‘好与坏’、‘强与弱’的区别。”

“每个人的痛苦都是真实的,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查理面对的,是失去多多带来的愧疚和自责;而你,则是对特定情境——比如水——产生的条件反射般的强烈恐惧。”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创伤类型,所带来的心理与生理影响自然也完全不同。”

裴医生说到这里,稍稍停顿。

见扶幽迎着自己的目光,轻轻点头,显然是真正听进去了这番话,他才耐心地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们不需要,也绝不能,用一个统一僵化的标准,去衡量谁恢复‘更好’或‘更快’。”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恢复,恢复的速度是快是慢,是循序渐进还是螺旋上升,每个人的节奏都值得被理解和尊重。”

“你愿意在这里主动尝试去触碰让你恐惧的水,这本身就已经清晰地告诉我,你正在用属于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走向痊愈。”

扶幽静静听着,心底那点不自觉的自卑、自责与比较,渐渐被这番话抚平。

他低下头,注视着桌面那杯尚未喝完的水。

透明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微晃动着,映照出心理咨询室里柔和的光线。

“您说得对……”

扶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轻声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谢谢您,裴医生。”

尽管为了以平等的姿态和他们交流,裴医生一直让他们不必用“您”这样的敬称,可这一刻,扶幽还是忍不住用了这个字——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敬意与感激。

裴医生浅浅一笑,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这是我应该做的。”

扶幽再次伸手拿起那只玻璃杯,在掌心轻轻握了片刻。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质地光滑,清澈的液体碰撞杯壁,发出些许轻微的响动。

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扶幽缓缓将杯中剩余的清水一饮而尽。

没有将人拖拽下去的无底深渊,只有清凉而无味的液体静静滑过喉咙,悄然滋润着他因为一整天滴水未进而变得干涩的嗓子。

那种久违的清爽感,舒服得让扶幽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喝完后,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空杯轻轻放回桌面,手明显比之前稳了许多。

这次的“暴露疗法”,效果竟然比扶幽自己预想的还要好得多。

或许是因为在裴医生的引导下真正直面了对水的恐惧,让他的本能意识到了这确实是安全的,整个人的状态都比刚进来时放松了不少。

扶幽深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坐直身体,抬头重新看向对面的裴医生,眼神也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裴医生,我想……我觉得我可以试着说出来了。”

“我……我在那座遗迹里看到的……或者说‘经历’的,与水……有关……”

然而,当真正要触及那段记忆时,扶幽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语句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连灵魂都在战栗。

“在我们深入那片‘水’之前——”

裴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并没有让他勉强说下去,而是温和地将话题引开。

“扶幽,你可以先告诉我,当你回忆起来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清晰的画面……或者感觉,是什么吗?”

扶幽自然明白裴医生是在有意引导他放松,不由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顺从地轻轻闭起双眼。

他微微蹙起眉头,努力跟随着那道温和沉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向记忆的深处探寻而去。

“光……”

“不、不对……不是光……是……完全没有光……到处都很黑……”

少年的声音飘忽,在安静的心理咨询室内回荡,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水……从四周漫上来……漫过了我的膝盖……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头被没过了……喘不上气……肺……像是烧起来了……很疼……”

“感觉自己……要……要被那种压力……被挤碎了……”

随着叙述的深入,少年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明显。

细密的汗珠开始在他的额头上渗出,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变得紧张不安,像是被困在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

“然后是……黑暗中……有……眼睛……很多……很多眼睛……”

“它们密密麻麻的……围在四周……一动不动地……全都……在看着我……”

“很多很多的眼睛,全都藏在黑暗的水中。”

另一边,裴医生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冷静,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其中的意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似乎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东西在布料上摩擦,又像是有什么在暗处轻轻爬动。

裴医生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室内,窗帘静止不动,墙角干净整洁,各种用具在架子上摆放整齐,就算让找不同高手来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错觉……吗?

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高强度工作让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裴医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到蜷缩在沙发上、明显处于痛苦中的少年身上。

此刻,扶幽的状态才是首要的。

他用比刚才更加温和而稳定的声音继续引导道:“扶幽,它们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看着你,还是……让你感觉到了什么?”

“它们……在……说话……”

少年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单薄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栗。

“不……不是说话……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好多不一样的声音……还有乱七八糟的画面……”

“全都一股脑地涌进来……我的头……好疼……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