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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王便是曹植,当年夺嫡之争的失败者。

曹丕登基后,为了控制各地藩王特地设置了监国谒者负责“辅佐”藩王。

这个辅佐嘛,当然是包含了监视其言行,限制其离开藩地等一系列特别关怀。

可以这么说,大魏的藩王狗都不如。

曹植心中不满,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一个曾经深得曹操喜爱,又和曹丕相争多年的世子,不至于傻到在这个时候选择送死吧。

所谓酒后疯言大概率是监国谒者故意栽赃,而他的指使者嘛,是不言而喻的。

曹丕此人肚量很是狭小,办事能力和他父亲曹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倒不是说曹操就一定心胸宽广,但至少曹操会懂得权衡利弊,很少上头。

当时满宠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曹丕明摆着要治曹植的罪,你还敢秉公办案吗?

夏侯献思虑片刻,终于是开口,他沉声说道:“下官自会如实向陛下禀告,还陈思王清白。”

满宠停顿了一下,严肃地问道:“不知夏侯太守是否知晓这其中利害。”

“下官知道。”夏侯献说,“但下官不会为了当别人手中刀,而去颠倒黑白。”

“君真的这么认为?”满宠忽然对夏侯献的称呼都变了。

夏侯献郑重地说道:“下官出仕不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我大魏更加昌盛。”

“为官者,若是无视法度,趋炎附势,只看他人的眼色行事,我大魏早晚会重蹈桓、灵覆辙。”

“嗯.....”满宠托着长音,背着手,沉默良久,俄顷,才又一次开口:“老夫本以为你是会和令尊一般的纨绔,现在看来,是老夫看走了眼。”

满宠郑重其事地坐了下来,“既如此,那老夫便把这件事交由你做。”

夏侯献静静的听着。

满宠朗声道:“老夫决定暂时断绝与东吴方面的商贸往来,你以为如何?”

夏侯献揣摩着满宠的用意,稍加思索,回道:“下官以为可。说实话,我淮南地区本身就是产粮丰盛之地,北面又有青徐二州的供给,完全可以供养我淮南大军驻守。”

“至于与东吴的商贸,往来的商旅本就不多,近些年连年征战,更是少之又少。”

“与其为了这点杯水车薪的财货,不如直接断了这条口子。”

“下官斗胆猜测,将军是想清理一下吴国在我淮南的情报网吧。”

“正是。”满宠接过话来,说道:“东吴的细作在我淮南渗透多年,当年大司马却不以为意。”

“老夫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东吴的这条情报网连根拔起。”

事实上,夏侯献在早些时候心里已经猜到了满宠要做什么。

只是他不理解的是,这事不是挺好的嘛,王凌何故那般生气。直到满宠接下来的话才让夏侯献恍然大悟。

满宠说道:“另外,东吴的细作在淮南并不只是传递情报那么简单。”

“他们甚至与我淮南各级官员都或多或少有过接触。”

“此事甚至要比窃取军事情报还要严重,若是身居要职的官员或将领临阵倒戈,将会使我淮南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满宠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好像这些事他在上任前就已经了然于胸了一样。

夏侯献不得不佩服满宠的实干精神。

他想了想,忽然刻意放低声音说道:“将军,方才王刺史为此恼怒,难道说?”

夏侯献是想从满宠嘴里套点话,看看他是否已经掌握了王凌不轨的证据。

满宠却说道:“夏侯君勿要这样猜忌同僚。”

“王刺史性格是暴躁了些,他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的。”

“但该查还是要查的,若是真的与他有关联,老夫自当秉公处理。”

“唯!”夏侯献点头应道,两人相视沉默了半晌,他向着满宠问道,“敢问将军,下官该从何处查起呢?”

满宠抚着略显灰白的胡须,似乎等的就是夏侯献这句话。“老夫计划在一个月后,彻底断绝与江东的商路,不,准确来说是是所有商旅。”

“也包括我魏国的商旅?”夏侯问道。

“正是。”满宠的神情严肃,“此事我已上奏庙堂, 不日便能得到回复。”

呃....满宠这意思,还没得到庙堂批准啊。

不过各地都督在大规模战役之外的事上,倒是有自行决断之权。

满宠不是上奏,更像是通知。

“老夫今日便将这个消息堂而皇之的放出去,那吴国的细作必会有所行动。”

“老夫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夏侯献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明白了这要诱使吴国细作慌忙行动,好让他们露出马脚。

满宠说完,又拿起案几上的简牍认真看了起来,“好了,那件事就拜托夏侯太守了。”

夏侯献心领神会,拱手退去。

........

夏侯献回到太守府,忙活了小半天,自己终于有闲暇来一眼自己的这座宅院。

说起来,这间宅院比其他郡的太守府邸要气派不少。

房屋有着重阁回廊,徘徊相连。庭院里,构石为山,引水为池。

夏侯献偶然得知,这里曾是袁术称帝前的左将军府。

它能在战乱中保留下来实属不易,听说这里到了春夏之际,初入其中便会有花香鸟鸣相伴。

看得出前任太守也是相当有雅兴。

小池中间有一凉亭,正值冬月,乍一看却是有些冷清。

夏侯献趋步走到凉亭之中,又吩咐石丰去拿一火炉过来,随后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假山,侧耳聆听潺潺溪流之音。

想来,自己今日真是心血来潮就满口答应了满宠交代的事。

诚然,他很认同满宠的看法。

“攘外必先安内”,哪怕把这句话用在魏国扬州的区区两个郡也是适用的。

作为大魏边境的桥头堡,可不能被吴国从内部瓦解。

然而让夏侯献头疼的是,他初到此地,完全没有根基,根本是一个光杆司令!

洛阳的一些人脉是用不上了,自己府里倒是有不少人,但总不能带着家仆去查案吧。

思来想去,尽快招募一些得力助手才能把工作推进下去。

从东汉至今奉行的“二元君主观”里,小到太守,大到三公或是各路将军都有开府的权利。

这个时代,以郡为国,郡守宛如这个郡的君主一般。

所以哪怕到了魏晋这样礼乐崩坏的时代,很多人哪怕未来调任或是升迁,也会对他真心效忠刚过的上官表示忠诚 。

嗯......

想到这,夏侯献寻思着有空打听打听这寿春城内的有用之才。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找一个对城中防务熟悉的人。

城中防务?

夏侯献忽然站起,叫住了亭外正拿着火炉往这里走的石丰。

“石叔,速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