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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你还是个秘书。这亲戚关系,要是真那么管用,你现在就不该是给我开车,而是该坐在哪个区县的常委会议室里,听别人给你汇报工作了。”

“这关系,也就是个摆设。在你听话的时候,它是拉近关系的纽带;在你碍事的时候,它就是你背叛他的罪证。他随时可以拿出来说,我待你如子侄,你却背信弃义。”

李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这些话,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深想。如今被陆江河血淋淋地揭开,让他无处遁形。

“陆秘书长,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不。”陆江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和起来,但那温和之下,却藏着锋芒,“我不是在挑拨离间,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你我都心知肚明,却一直不愿戳破的事实。”

“李珂,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为自己打算。荣平煤矿这个项目,水太深了。文市长想借这个项目,捞足自己的政治资本,更想借这个项目,把我陆江河彻底绑死在他的船上。”

“你跟在他身边,看得最清楚。这个项目一旦出事,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会是谁?是他文兴海自己吗?不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甚至,会把你这个知情的首席秘书也一并处理掉,以绝后患。”

“你把今天我们的话告诉他,他会怎么想?他会夸你忠心吗?不会。他只会觉得,你李珂,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会开始提防你,疏远你,直到找个机会,把你一脚踢开。”

陆江河靠回了椅背,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你看,这事儿就有意思了。你告诉他,你会失去他的信任,最后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你不告诉他,继续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等于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别人的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掉。”

“但你跟着我,就不一样了。”

陆江河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赢了,荣平煤矿这颗雷被拆掉,文兴海偷鸡不成蚀把米。江州的局势就会重新洗牌,到那时候,有我在,江州的政府大楼永远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我陆江河说话,算话。”

“我们输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陆江河被踢出局。但你呢?你依然是他的首席秘书,你只是没把我的‘胡言乱语’当回事,对他忠心耿耿。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动你。”

“有我帮你,你赢了,前程似锦。没我帮你,你迟早是个弃子。怎么选,你自己掂量。”

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窗外的风声。

李珂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陆江河的话,把所有的利弊、所有的后路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许久之后,李珂终于笑了。

“呵呵……陆秘书长,我算是明白了。”

他重新发动了汽车。

“以前您还在同心镇的时候,市里就有不少人说,陆江河这个人,看着年轻,但心思深沉,是个危险人物。现在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我算是看明白了,从我被文市长派到您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您的棋盘上了。您岳父刚出事,您在江州举目无亲,四面楚歌,不想着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先想着怎么把我这个市长秘书给拉下水。这一招,真是又险又妙。”

陆江河也笑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看着李珂。

“那么现在,李秘书,你算是入局了吗?”

李珂目视前方。

“陆秘书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跟了文市长六年,他只把我当个好用的工具。您我认识不过数月,却肯把自己的未来和声誉交给我一半。这把赌局,我跟了。”

“我赌你陆江河,能在这江州,杀出一条血路来!”

“好!”

陆江河笑道。

“李珂,你记住今天的话。将来我陆江河要是真有出头之日,这江州市府大院里,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珂闻言,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他转过头,对着陆江河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我就提前谢谢陆秘书长,等着您兑现承诺了。”

话音落,他不再多言,脚下油门一踩,重新踏上归程。

车厢内恢复了平静。

陆江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将市长文兴海的首席秘书拉拢到自己阵营,这步棋走得凶险万分,却也是眼下破局的唯一生路。

岳父沈珉坤倒台后,他在江州官场已是风雨飘摇。

他陆江河,绝不甘心做别人的棋子,更不愿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李珂的倒戈,让他在这盘死棋中,撬开了一道裂缝。

这让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的喘息。

傍晚下班,陆江河的心情是近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轻松。

他甚至在走出办公厅大楼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哼起了年前流行的一首流行歌。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轮廓,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斗志,正悄然复苏。

回到家,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

是肉的味道,还有清炒时蔬的清新。

母亲林燕的到来,确实让陆江河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一大截。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过去,沈文静也会为他准备晚餐,但那是一种新婚夫妻间的甜蜜与默契。

而母亲做的饭菜,却带着一种无可替代的、名为“家”的味道。那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能瞬间抚平他在外面世界里沾染的一切疲惫与风霜。

吃饭的档口。

林燕正小心翼翼地给沈文静的碗里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嘴里还念叨着:“文静啊,你现在是两个人,得多吃点,这排骨炖了一下午,烂得很。”

沈文静笑着应下,顺手就用自己的公筷,给陆江河夹了一筷子翠绿的西兰花,放在他的碗里。

陆江河坐下,笑着拿起筷子,看向对面一大一小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