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泰仍旧嬉笑道:“秦都司见怪,下官也是无法,只请罪便是。非是下官不愿交印,下官的印确是在洪太尉处,下官只问一问洪太尉印在何处,定将官印双手奉上。”
秦玉微微摇头,叹口气道:“冥顽不灵。”遂看了于适一眼。于适在邱泰身后,只等秦玉号令,见了秦玉眼色,便即上前一步,一手抵住邱泰后背,一手扳住邱泰左臂,只略一使力,便将邱泰整条臂膀卸了下来,只肩膀处皮肉相连,伶俐伶仃。
邱泰惨叫一声,额头上立时现出豆大汗粒,向右踉跄一步,勉强站住。急出右手扶住左臂,惨笑道:“秦都司这是何来?下官这官做的,全凭洪太尉,官印实不在下官处,求秦都司饶下官一命。”
秦玉道:“邱泰,我也不听你分辩。这一问,只卸下你一臂,安上了,仍旧无碍。我再一问,你若仍不肯说,便断你右手。那时,你便再做不得将军了。”说罢厉声道:“邱泰,金吾卫大印在何处?”
邱泰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不瞒秦都司,官印在洪太尉处,秦都司只寻洪太尉便是。”
不等秦玉下令,于适早抽刀挥出,一刀将邱泰右手自手腕处齐齐切下。邱泰右手扶在左臂上,这一刀却收势不住,将邱泰半条左臂也砍了下来。两条手臂都垂下,鲜血喷洒满地,邱泰又是一声惨叫,再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秦玉缓缓起身,踱下堂来,到了邱泰身前,小心避开汨汨流出的鲜血,俯视邱泰道:“邱泰,你道我得不着印,便不能成事么?却也是痴心。你如此忠心于洪庆,他可能得知么?洪庆也将身首异处,纵然得知又能如何?邱泰,你这一条性命是不能保了,但你家中还有家小。你虽无父无母,却有一妻两妾,二子三女,小儿子不过才五岁,可是么?秦某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只需你说出印在何处,我便留你家小性命,如何?”
邱泰看向秦玉,已是没了气力,强撑着道:“小人求秦都司饶了他们性命,秦都司若是不应,那也是他的造化。邱泰这条性命,这些身家,都是洪太尉给的,邱泰不能忘了洪太尉恩德。”说着闭上了眼,虽未便死,却也是气若游丝。
秦玉抬起头,看向于适道:“去找,一个官印,又能如何藏得隐秘?勿要速速找到。”
于适抱拳道:“都司,我人手不够,又要看管金吾卫兵丁,又要看管门户。不若将金吾卫兵丁处治了,才好抽出人去找印。”
秦玉略一迟疑,低下眼道:“同是禁军,何必多伤人命,禁卫军自有大牢,将金吾卫兵将皆关进大牢中,留两个人看管便是。旁的事你自拿主意,我只要印,其余不必问我。”
于适应了声“是。”转身大步去了。
金吾卫将士皆被押往大牢,堂上也只留洪钟与四个亲兵护卫,其余人都去后堂后宅寻印去了。秦玉看看躺在地下的邱泰,邱泰半个身子泡在血水之中,血虽已不流了,人却也是奄奄一息。秦玉暗叹一口气,邱泰虽是无辜,却也是不得不为之。现下也不能救治,况且纵是救治只怕也不及了,只得命亲兵将邱泰抬到后堂,任其自生自灭。
秦玉又看更漏,子时已将尽了,心中不由有些焦急,按捺不住,便在堂上踱起步来。忽见堂外一个亲兵飞也似跑来,在堂外施礼道:“禀都司,有金吾卫巡夜兵丁回衙,到了大门外,见大门前没有岗哨,已察觉有异,现正叫门。”
秦玉颇觉诧异。往日里金吾卫巡夜兵士换班自有兵铺,并不需回衙,因此他未做准备。今夜却为何有兵士回衙?想是近些时日洪庆为防陈封起兵,私下里改了规矩,外人却不得而知。乃问道:“金吾卫有多少人?”
那亲兵道:“小人从门缝中看了,大约有十几人。”
金吾卫巡夜,一班通常为十二人,秦玉料想是一班兵丁,又问道:“你正门有多少人守卫?”
那亲兵道:“是十个人,奉于校尉之命,其余人都去了后衙”
秦玉点点头,回身向洪钟道:“振远,你几个都去,开门放金吾卫进来,一体拿下。若有人敢抵抗,格杀勿论。”
洪钟迟疑道:“都司独自在此...”
秦玉截口道:“这衙门四面都有亲兵守卫,我独自一人有何不可?速去。”
洪钟恭肃抱拳道:“是,末将遵令。”转身率着几个亲兵去了。
秦玉独自一人出了正堂,立于正堂门前阶上,按刀等候。院内挂着数盏灯笼,又有明月,并不十分黑暗,然有一道仪门阻挡,却也看不到正门。只过片刻,便听前门处传来喧嚷声,随即又听闻厮杀声、兵器相交声、呼叫声。又过片刻,便又归于沉寂。
秦玉向仪门仔细看去,便见仪门开处,一盏灯笼前引,洪钟率着四个亲兵大步回来。行至阶下站住施礼,洪钟道:“禀都司,金吾卫一干人尽已处决。只是...”
“只是什么?只管说。”
“只是金吾卫只有十个人。”
“十个人?”秦玉大惊,心中疑窦顿生。怎的少了两个人?莫非洪庆改了巡夜规矩,便连巡夜兵丁人数也改了?忽地身子一震,如遭雷击,道:“不好,是有人去给洪庆报信了。洪庆果然有防备。”
洪钟也是一惊,却不知如何是好,只仰望秦玉,等秦玉下令。
秦玉道:“事不宜迟,若再寻不到印,只怕大事不好。你去后宅寻三郎,看...”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回身看去,却是于适打着灯笼,快步而来,才转过二堂仪门。秦玉便不再说,略定一定神,见于适赶至面前,施礼道:“禀都司,只寻到金吾卫大印,却不见禁卫军官印。”
秦玉不及细问,只道:“好,金吾卫印也好。足矣,足矣。”说罢转身进入大堂,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的军令,摊开在小几上。从于适手中接过印鉴木匣,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方雕狮紫铜大印。秦玉取出大印,见上面镌着“金吾卫都统制使司之宝”几个阳文篆字,轻轻哈几口气,细细钤在军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