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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叶舟感觉出孙龟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像一个成了精的猴子,可猴子成了精也只是个猴子精。说话时不仅是总习惯的弄出驴喷鼻子那样的声音,和抽额头挤眼睛的小动作,他还总要装出饱读诗书的样子,经常会说出一些圣贤说过的话,在说圣贤说过的话前,他还总习惯的说孔子说过,或是老子说过,可他总是说不对,可能会把一些俗语说成是老子说过,盗跖说过的盗亦有道又说成是孔子说过。

其实作为一个酿酒的,他已经是行业中的翘楚,可他并不满足,还是要装出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他那一套半吊子学问和门外汉装腔作势一番还可以蒙混过关。没读过书的人会在心里暗暗的钦佩,觉得他不光生意做得好,还有一肚子学问,可他这点一知半解的学问在叶舟面前就连个三脚猫都不算了。

孙龟民从酿酒以及卖酒的成功中获得的自信超出了他本该有的范畴。平庸的人在某个领域中获得了一定的成就,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膨胀,然而他膨胀的出了格,他以为以他的才能干什么都能像酿酒一样出色,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对城中最德高望重的赵禀福老人的尊重也只是在表面上,内心里一百个不服,总在家里说他算什么,只不过是年龄大些,人们才尊重他,我孙龟民可是实打实自己打下的江山。

没有眼界的人获得点成就,会比真正的大英雄夺得了天下还要趾高气昂,他甚至说过“天下只有一个孙龟民”这样跋扈的话;一个本该是榜样的人,生生的把自己作贱成了一个小丑。

真正印证了一句话,“萝卜成了精也不过是大萝卜,成不了人参;驴变了种也不过是骡子,也成不了千里马。

灵魂卑微的人一遇到挫折先是怨天没给他好运气,一获得成就,又归功于自己的本事和才华,再不提自己运气确实要好一些;灵魂高尚的人遇到挫折,先是想到这是神磨砺他的手段,当获得了成就先感谢神给他额外的眷顾。

叶舟的灵魂是高尚的,孙龟民之流当然没法比,论在各自的领域中获得的成就,如果孙龟民算获得了一个西瓜,无疑叶舟得算获得了一片西瓜地。

在菲儿的法术下叶舟见过自己灵魂的样子,是一头豹子,孙龟民的灵魂应该是一条自以为是一条巨龙的大个儿的蚯蚓。

靳兴是孙龟民家里的大管家,他们是姨表兄弟,叶舟一看见他那样子就想笑,那脸、那神情、那说话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人生的,最起码不是人的精液使女人受的孕,大概是他父亲有邪门的嗜好,喜欢用鼻子拱女人的生殖器,情直高峰就把粘鼻涕喷进去,女人的体内的卵子误以为是赴约的精子了,与之结合受孕才生出了这个人。

他说话时有一个习惯,总会在前面加上一句“民哥说”,好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孙龟民事先交代好的。

胖子问叶舟,你……叫什么?

他习惯性的磕巴了一下,一磕巴把要说的你叫什么名字,只说出一部分,把名字二字和着唾沫咽了下去,他本来还要补充出来,可叶舟话已经说出来了。

我叫萧遥。

胖子见叶舟不仅长的标致,说话也是非常干脆,不像他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民哥说贵人……话语迟,说话太快了不……见得是好事。

叶舟略带嘲讽的笑笑,说道:我不是贵人,你是,你就慢慢说吧。

胖子瞪着他的三角眼看着叶舟,他说:你……笑话我。

我笑话你干啥,叶舟说,我是说你这样说话挺好,慢言慢语的,给人特别稳重的感觉。

时间长了后叶舟了解到,胖子家世代是铁匠,到了他这一代也接过了祖上的衣钵,本来在农耕社会铁匠是很吃香的行业,有“铁匠冒冒烟儿,能顶泥瓦匠干三天儿”的老话,可月亮城这地方不以农耕为主,要么是经商做买卖的,要么是打鱼放牧的,所以胖子的铁匠营生也只能将就糊口。

孙龟民接连找过几个管家都因为太有才干被他辞退了,在他的价值观中,他手底下的人不用太有才干,只要听话,可以把他的意愿完全执行下去就行,说白了他要的不是人才,是奴才,胖子完全符合他所要求的,犹如为他而生的一样。

孙龟民很喜欢胖子,不只是因为他像一只狗一样听话,还因为胖子对他不只是由衷的尊重,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他只要对胖子说的某句话给予一个肯定他的表情,胖子就会幸福的像捡到了钱一样。

他不太喜欢叶舟的笑,因为他的笑实在太好看了,一点奴才的样子都没有。

他不喜欢叶舟,但还是把他留了下来,他想让靳兴把他制服,是他强大的征服欲使他把叶舟留了下来。一个把买卖干大了的小商贩要征服把葛丘人征服了的清扬城英雄;一个自信心被些微的成绩喂饱了的小人物是多么可笑。

在叶舟眼里此刻的孙老板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穿着人衣服装人样子的猴子,可穿着人衣服的猴子也是猴子。

靳兴安排叶舟干些杂七杂八的活,他们这里一共就四个人,除了叶舟都是和孙龟民有直接或间接的亲戚关系。

薛峰和孙龟民还有胖子都是姨表兄弟,还有一个二子,二子是靳兴叔家的兄弟。

叶舟第一次见到胖子的媳妇的时候心里还纳闷儿,这胖子长了个四不像的样子,怎么还找了个媳妇呢?住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媳妇原来是在孙龟民身边做丫头的。财主家的事不就那些事儿吗?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哪有几处干净地方。

薛峰本是一个不甘人下的人,在西域小国服过几年兵役,孙国民就想让他跟自己帮忙,一开始的时候薛峰心高气傲也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就没来。开过一个烧鸡店,连学手艺带开铺面也花了不少钱,经过两年起早贪黑的努力奋斗赔了个血本无归,无路可投才来到表哥这里。

薛峰人聪明会来事儿,深得孙龟民赏识。表面上看胖子和薛峰对老板都很顺从,但两种顺从又不一样,胖子的顺从是彻底的、完全的顺从,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民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老婆和自己崇拜的民哥干龌龊事,他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民哥也喜欢他的女人,他会感到非常荣幸。

就算孙龟民告诉他这鸡蛋是黑的,他自己明明看着是白的,也会觉得是黑的,民哥是不会出错的,肯定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

薛峰就不同了,他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意识,但也可以对老板做到表面的顺从,比如说孙龟民说一加一等于三,薛峰明明知道等于二,但他也会说是等于三,他知道怎样使老板高兴,也知道怎样可以使老板重用。

孙龟民也很会用这两个人,胖子负责在作坊里酿酒的事务,老板怎么教的就怎么做,做酒的工艺也马虎不得,所以胖子干非常合适。孙龟民知道不管是当着他的面儿还是不当着他的面,胖子都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薛峰就不一样了,当着老板的面他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但一离开老板的眼就变回了自己,这样的态度在作坊里不合适,孙龟民因势利导让他负责在外面和酒贩子们打交道,送送酒,要要账,他和一些新老主顾周旋的非常游刃有余。

叶舟干的活和那个二子一样,净干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这还不行,胖子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装粮食的麻袋码的不整齐了,往酒池里倒完水后水桶要放到应该放水桶的位置了。

叶舟一闲下来想坐会儿,他肯定能给他找到新活儿,比如把门口左边的麻袋再倒到门口右边去,他说麻袋要经常挪动,粮食才不会发霉。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叶舟,此时对一个他永远都瞧不起的人言听计从,本来嘛,自己就是为了体会另一种人生的。

有一回实在找不到别的活了,胖子让叶舟到后面的院子里挖了一个一人深的坑,叶舟也不问挖坑干什么就去挖了。第二天叶舟把手里的活刚忙完了又想坐下歇歇,胖子又让叶舟把昨天用了半天时间挖的深坑填起来。

叶舟笑了,他这可不是心悦诚服的笑,是战场上让对手心惊胆寒的笑,胖子看着叶舟的笑,心里像孙龟民的头皮一样一抽一抽的,他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哆嗦了,他说:民哥让填起来。

叶舟一屁股坐到麻袋上,依然是面带笑容,学着他说:还门哥,框哥让填也不行。叶舟心想若是战场上你这脑袋……叶舟看看胖子的脑袋,打这样的脑袋我都怕埋汰了我的枪。

胖子磕磕巴巴的说:你……这是……要学手艺的态度吗?

叶舟说:昨天挖坑今天再填起来算什么手艺。

胖子战战兢兢地指着叶舟说,好,你……不服…就等着。

这是他的法宝,自己觉得屡试不爽的法宝,他把叶舟的话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的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