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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中午,瑰部落南内城门。

烈日高悬,万里无云,畅通无阻的毒辣日光晒得人几乎脱皮。

好在,部落战士们已经习惯了,加上丹修和医师们通力协作研制的防晒药品,以及盔甲的保护,伤害是有,但不多。

而城门外,“秦凡”的脸色简直比被泼了泔水还臭。

他想象中的攻城应该是这样的:

魔气组成的黑云如蝗虫般倾轧而过,望不到头的魔物潮如惊天巨浪般,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会吞噬所有拦路生物,动物、植物、微生物、元素生物,乃至灵体;

它们会裹挟罡风,带起龙卷,踏碎山川河流,将其尽数染成紫黑魔域;

它们会让怯懦的、只敢龟缩在城门后的蝼蚁们肝胆俱裂,哭嚎着求饶。

螯肢会切开她们的盔甲,尖齿会咬碎她们的骨头,利爪会撕烂她们的肌肤,刺藤会吸干她们的血液,毒气会腐蚀她们的灵魂……

一切本应如此!

看着快被晒成肉干的魔物们,“秦凡”牙都快咬碎了。

魔物本身不怕晒,因为它们没有感觉,可魔气怕呀。

太阳,至刚至阳,对几乎所有的黑暗能量都有克制作用。

没了魔云的遮挡,及魔域叠加的正向buff后,直接暴露于烈日下的魔物一个个蔫了吧唧,四肢僵硬的,(嘶吼)(扭曲)(阴暗)的爬行。

但转念一想,魔族不本来就是一群低等废物嘛,指望它们能成事完全不切实际。

“哼。”如此想着,“秦凡”心情好了些,不屑一笑——果然,最后还得靠他!

招呼上娄开恒飞到正门前,他面向城门,往后偏身,右手后倾抬起,一弹指,庞大如海的精神力凝成无形的能量冲击波,向身后的魔物们涤荡开来。

顷刻间,前排魔物灰飞烟灭,中排残的残、爆的爆,后排则被前边的残肢断臂震飞、淹没、碾碎,直至推出了两千多米才堪堪停下。

见此,城内人心神震荡,瞠目结舌——这是何等的伟力!

莫千娇同样震惊,她知道那家伙强,但不知道会这么强啊!

——这上界下来的,不削能玩?!(0言0)

“秦凡”很满意震慑的效果,整理了下衣摆,对着天空拱手:“在下龚尤,来自上界天元宗,此番前来多有冒犯,在此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他微鞠一躬,而后继续道:“但请相信,我并无恶意,只是与某些人有些许不可调和的仇怨,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我保证,绝不伤害您的子民。若不嫌弃,我还可传授她们功法秘籍,辅导她们修炼,让她们的整体实力更进一步。

您若不信,我也可立下法则誓约,若是有半句虚言,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实力、身份、势力、好处、目的,他都展示了,相信只要这小天道稍微有点见识,必定不会拒绝。

——啧,真是麻烦,要不是他不能真身降临,何须如此低声下气!

心里mmp,面上他仍是带着浅笑,眸中信心满满,挺直了腰板,只静静等着防护罩消失。

他故意将那段话说得很大声,城内人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外来者们都炸了。

“上界!他是上界仙人?!”

“天元宗?原来古籍说的是真的,那不就是自己人嘛!”

“什么自己人,你没见他领着魔物吗?!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搞不好是唬人的呢?”

“假的又何妨?他那么强,要是城门顶不住了,你觉得我们还有胜算吗?怕是全部加起来都接不住他一招吧!”

“某些人?是谁?又是什么仇怨?算了不管了,反正只要将那些人交出去就好了吧。”

这句话让人群静了一瞬,那人以为她们不愿,忙惊慌道:“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然而,同样惶然的修士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纷纷附和道:

“对!只要我们识趣点,只要那位大人高兴了,说不定就放过我们了。”甚至还可能得些奖励!

“是谁?!到底是谁惹恼了大人?识相的,自己乖乖站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反正不是我,平常若是见着大人这般强大的人,别说招惹了,我连对视都不敢。”

“我也是,而且我和秦师弟,哦不,秦师兄关系不错,他还送过我花呢!”

……

妥协的多是散修、小宗门修士和太玄元宗的人,部分书院和上清弟子也有些意动,但碍于陈惜玥和魏稚,她们没敢表露。

智慧生物都会趋利避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能挺住腰杆不下跪的终究是少数。

加上对方给出了条件,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能牺牲别人,为何要主动送死?

听着这群人比翻书还快的变脸,莫千娇无语凝噎,倒也不失望,反正也没指望过她们。

她拉上涂山冉冉默默后挪几步,稍稍拉开些距离,以便及时跑路。

而部落人,龚尤的话带上了精神力,语意直达脑海,一时也面面相觑,皆看向首领瑰。

她们并不懂什么“上界”“天元宗”,但对方的强大却是实打实的,如此多的魔物,眨眼间死伤大半,这真的是她们能抵抗的存在吗?

接收到战士们的瑰面上平静,心却沉到了谷底,余光瞥向伴侣。

战士不应退缩不错,但那是建立在有赢的希望,或退无可退的情况下。

更何况在场的战士已经是部落过半的战力了,要是全没了,她们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低头沉思的梅心有灵犀,朝她摇摇头,低声道:“等。”等那位存在的答复。

龚尤是有能力破开防御的,这点毋容置疑,但没做,显然是在给祂面子。

如果祂答应了,那便是外来者内部的事;若不答应,那么她们便要启动逃生计划了。

如此想着,梅忽然一顿,整个人僵直住。

见此,瑰几乎破功,紧张地上前托扶住她,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梅便恢复了正常。

那双淡灰色的眸子平静得吓人,对视上的那刻,瑰从身到心,甚至连带着灵魂都颤抖了一瞬。

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再看过去,梅已经直起了身,扶着她的手,用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说:“立即执行逃生计划,但要做些改变。”

见瑰唇瓣翕动,欲要开口,她急速抬手,封住对方后面的话:“别问,你先走。”

“那你呢?”瑰下意识同样低声回问。

梅盯着她看,轻轻笑了下,扯下她的领口,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会没事的。’

直觉不妙,瑰刚要拉住她问个明白,身体却脱离了控制,她看着自己松开了梅,大步流星走到队伍跟前。

——不!这是在干什么?!停下!

可惜她的挣扎徒劳无功,身躯仿若提线木偶,深吸气,如往常般沉稳下令:“所有人,整队!”

战士不明所以,但常年的训练让她们本能服从。

列好后,目视前方,握紧武器,摒弃所有杂念,酝酿战意。

只需首领一声令下,无论什么敌人,她们都会悍不畏死的冲锋!

然而,她们的首领却向后一挥手:“目标,神宫,出发!”

战士们:?

被她们的动静吸引的外来者们:?

瑰其实也很懵,但她无法控制身体,即便这会已反应过来梅的意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可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凭着坚定的意志力,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彻底离开兵营之际……回过了头。

视线里,梅已转过了身,正往莫千娇几人的方向去。

——竟然连个目送都不给她,实在可恶!

气不过的瑰用尽最后的意识呐喊:“你要是敢受伤,以后就永远是下面那个!”

镇定从容的梅脚下一崴,险些踉跄跌倒。

回过头时,瑰已离开,仅剩一点潇洒的背影——哼,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

无奈摇头,梅唇角挂起宠溺的笑: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幼稚。

“梅长老。”陈惜玥上前,于梅身前三米处停下,“你们的打算是?”

梅不答,平静道:“陈阁下,我有个冒险的计划,不知你可愿配合?”

陈惜玥一点犹豫没有:“长老直说便是。”

另一边察觉这边动静的墙头草们也纷纷转移注意,紧紧盯着,好在上界仙人面前表现,却被魏稚的威压顶了回去。

也不知陈惜玥和梅商讨了什么,精神层面的信息交流极快,须臾间便结束了。

其余人还茫茫然时,梅飞身而起,距城门十米处停下,取出腰间法杖,眼帘低垂,古老玄奥的拗口咒语一一飞出。

防护阵随之而动,竟自竖向中心线处缓慢向两边溶解、退去。

“这?!”莫千娇等人惊诧不已,除了陈惜玥没人能懂她此番举动的意思。

而太元弟子为代表的投降派则松了口气,看向梅的眼神也少了些警惕——她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来着。

莫千娇捏紧拳,蹙眉死死盯着梅,然而她始终背对着她们,神识释放出去又被反弹,实在无法判断她的立场。

没法子,她只得将目光投向陈惜玥。

感受到她的视线,后者并未回头,只神识传音道:‘等会龚尤进来后,你就带着其余人往神宫跑,记得进东门。’

‘你呢?别告诉我你要留下和梅垫后?!’

‘放心,我有分寸。’

‘……’莫千娇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不行,你带着其他人离开,我来吸引他的注意。’

‘胡闹!’陈惜玥难得的动了些气,‘以你的修为,能在他手底下撑多久?’

‘实不相瞒,那场雷是我放的。’

‘……我知道,但并不能说明什么。’此事,陈惜玥早有猜测,因而也没多惊讶。

‘那如果我说他的目标就是我呢?’莫千娇幽幽道。

‘为何?’这陈惜玥显然没料到,毕竟在她看来这两人完全没交集,即便是为了涂山冉冉,也不至于到仇怨的地步。

其实她猜测是自己,毕竟自从知道对方可能存了拿她当炉鼎的心后,就没少找秦凡麻烦。

包括但不限于收刮走他看上的所有拍品,派人搜查他的底细,每次见面都会暗讽他几句,曝光他曾干过的烂事,致力搞臭他的名声……

要不是没法下手,她都想直接做掉他算了,何必整那么麻烦。

为嘛?因为她有系统啊。【生活不易,狐狐叹气.jpg】

‘原因我不方便说,但你若是不信,我们便打个赌……’

几句话的工夫,防护阵便完全撤下了,龚尤很是得意,理都不理为他开门的梅,大摇大摆飞入城内。

一眼便看到了陈惜玥,属于秦凡的小白脸上,那股子小人得志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负手而立,做足了仙人姿态,很是享受这些下界生物畏惧又讨好的神情。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后,他连装都不屑装了,对陈惜玥抬抬下巴,施舍道:“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只需归顺于我,便饶你一命。”

“若我说不呢?”陈惜玥冷淡道。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龚尤抬手便要攻击,便听到另一道讨人厌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就是上界仙人的风采吗?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这心眼子小的怕是连只草履虫都不如吧~”

循声望去,莫千娇不知何时远离人群,移动到了东面的木屋顶,吊儿郎当地盘腿坐着,张口就是输出:“呵,就你这样的,还冒充仙人呢?宁也配嘛?

哪个仙人会像你一样,还得寄生在一个凡人身上,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小丑,还是蝙蝠侠见了都得直呼‘Fuck’的小丑之王!

要我说呀,就别执着于你那逼仙人了,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好吗?

真诚点,自信点,承认自己就是个只能依附于宿主的、可怜的、恶心的、悲哀的……寄、生、虫,不好么~”

说到最后,她双手挑衅地比出了“国际友好手势”。

即便他看不懂也没关系,意思表达到位就好。

荡漾的尾音上翘,刺激着龚尤的神经,气得发抖:“你……你竟敢说我是,寄、生、虫!”

他平生最憎恶的,便被称呼“寄生虫”了!

那代表着他不堪回首的可耻过去,被当众说出来,无异于公开处刑!

“本来还不打算这么快收拾你,不过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龚尤怒不可遏,最后三个字更是咬牙切齿,周身灵气狂舞,双手成爪前推,与他等大的冲击波朝着莫千娇猛冲而去。

只一呼吸间,以那栋木屋为中心,冲天的爆炸震荡而起,烟尘上涌,于高处扩散,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