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果然不出如羽所料。
仙人峡那道狭窄如咽喉、险峻如刀劈的隘口,始终像一根无形的尖刺,扎在李毅将军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传我将令!”
李毅目光如电,扫过帐下最精悍的两名统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各点一队‘夜不收’,人衔枚,马裹蹄,即刻潜入仙人峡!给我一寸寸地搜,一片片地篦!”
他顿了顿,帐内烛火似乎都因那骤然凝聚的杀气而摇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
“若遇埋伏——无论明桩暗哨,无论首领喽啰……”他的手掌猛然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弩箭封喉,刀断筋骨!务必……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铁幕落下。两队身负短刃劲弩、形如鬼魅的精锐,悄无声息地融入浓稠的夜色,向着那吞噬光影的险恶峡谷潜行而去。
他们的任务,便是将任何可能潜伏其中的威胁,彻底扼杀在无声的死寂里。
这看似死水无波的夜里,实则暗流激荡,杀机四伏。
次日,当惨白的日头刚刚爬上城堞,染红东方的云层,两队如同鬼魅般悄然归来的‘夜不收’,单膝点地,将探得的情报呈报于李毅案前——
“禀将军,仙人峡内,空谷寂寂,绝壁森森,未见半丝人马踪迹,更无伏兵迹象!”
李毅听罢,眉宇间那凝如磐石的忧虑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传令回去,两队已探明虚实的‘夜不收’,就地留守仙人峡!扼守险要,断绝内外,以防不测!”
那两名刚刚归来的幽灵,再次转身,悄无声息地重新没入仙人峡的森然阴影之中。
李毅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分,长长吐出一口压在胸臆间的浊气。
看来,当真是自己多虑了。仙人峡既无伏兵,那北海城……果然如探报所言,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留一座摇摇欲坠的空壳!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讯报入帅帐。端坐于虎皮交椅之上的沈修谦,闻听此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骤然掠过一丝比刀锋更冷冽的精芒。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几分嗜血意味的残忍弧度。
“好……”沈修谦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舆图上一顿,正正敲在“北海城”三字之上,指尖所落之处,仿佛已能听见城垣崩塌的巨响。
“传令三军——”那冰冷的笑意终于化为斩钉截铁的金铁交鸣:“就在今日!马踏北海,踏破城垣,屠尽守军!让这北海城,成为我铁蹄之下的第一块踏脚石!”
北冥大军的第一次冲锋,裹挟着沉闷的号角与震天的战吼,席卷而来。
巨大的投石机发出令人牙酸的扭绞声,将燃烧的石块如流星般抛向城头;密集的弩炮齐射,粗如儿臂的弩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钉入城墙砖缝!
在这毁灭性的远程掩护下,攻城的前锋步卒举着大盾,推着云梯冲车,竟出人意料地一路几无阻滞,直抵北海城高耸的墙根之下!
然而,这表面的“畅行”,却如同一剂猛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北冥军中那些渴战已久、憋闷了三十载的武将心头之火!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无大战!朝堂之上,那些清流文臣眼底的鄙夷与嘴角的讥诮,早已如同无数细小的芒刺,深深扎进这些赳赳武夫的自尊里。
今日,破城在即,滔天之功唾手可得! 谁不想第一个将战旗插上那摇摇欲坠的城楼?谁不想用敌人的鲜血和城池的陷落,狠狠堵住那些文官轻蔑的嘴?
“快!再快些!”
“夺旗先登者,赏千金,授万户!”
各级将校的嘶吼在阵中此起彼伏,焦躁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士兵们被这争功的狂热所裹挟,攻击的节奏被一再催促,攀爬的脚步变得杂乱而急促,阵型在不知不觉中已显散乱之象。
他们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城头,却浑然未觉,这过分的“顺利”本身,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