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幽园,姐姐正在焦急的等我。
“怎么样?二爷答应了吗?”
“同意了,姐姐,收拾东西吧,我们尽快回荣县。”
我微笑着,姐姐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这里是荣华富贵,回老家是一无所有。二十年前的土胚老宅,长年无人修缮,早就塌了,我们回去,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凝视着姐姐说:“你想回去吗?”
姐姐眼眶一红,慢慢点头:“愿意,母亲多次告诉我,在汴京活不下去了,就回荣县,荣县还有我们的亲人。”
我拉着姐姐的手说:“姐姐,那才是我们的家,这里是母亲帮我偷来的幸福,我该还回去了。”
二十年的幸福,二十年的宠爱,都是用谎言堆砌而来的,我是一个小偷,偷取了廖老夫妇对儿子的思念,我不能再辱廖将军的名声,他的灵魂是高洁的,是大义的,而我,只是一个小丑。
我和姐姐收拾衣物,打算三天后离开汴京。
最后一天,叔父和婶婶来了。
婶婶平日里很忙,除了在药铺给人看病,还要经常去宫里给皇上把脉。
婶婶看着一堆堆包裹,伤感的说:“以缘,你真的要走吗?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够好,让你多疑了?”
我忙摇头:“不,婶婶,你们对我很好。”
婶婶还想挽留,叔父拦住了,说:“作为人子,他理应带着父母叶落归根。是我们廖府霸占了他二十年,以缘,对不起。”
我结巴了:“叔父,我……我……”
叔父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说:“以缘,这是一万两银子,你带着,荣县是你的家,可二十年过去了,恐怕房子都没有了。”
我推辞道:“叔父,我不要,我能养活自己的。”
叔父把银票塞到我手里:“你要是不收,就是否定我们二十年叔侄之情。叔父年轻时,很想隐居在田野之间,做个教书先生。你也是举子,开个私塾的能力是有的,你回去做个先生,也算圆了叔父一生的梦想。”
我只好收下银票,行礼道:“叔父,我不愿意科考走仕途,不愿意进入朝堂,回去当个先生,是极好的选择。等叔父有了空暇时间,不妨去荣县看看,也能指导指导我的学生。”
叔父哈哈一笑:“这个想法极好,既然你邀请了,我肯定是要去的。”
婶婶也转悲伤为笑:“你啊,一把年纪了,只想着离家出走。”
叔父拍拍我的肩膀说:“皇上身体很不好,只怕朝政又会有变,叔父暂时不能离开汴京。以缘,你多多保重,记住了,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廖家的人。”
说着,又看看我的行李,皱眉说:“怎么就带了几件衣服?你祖父母和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全部带走。还有皇太后赏赐给你的,也带走,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对你的爱,到了荣县,也有一个念想。”
我不知怎么回答,祖父母,廖大夫人以及皇太后送我的礼物,都是珍贵之物,理应留在廖府啊。
叔父最后说:“都带走,叔父给你备足了马车,会有护卫送你们到荣县。小五跟着你去荣县,以缘,一路保重,叔父明日就不送你了。”
又转向姐姐说:“春桃,他既是你的弟弟,也是我们廖府的小少爷,你要照顾好他。”
姐姐忙行礼:“二老爷,谢谢您,我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好,好,你们继续收拾吧。”
说完,与婶婶出去了,我站在门口,看着叔父的背影,他也老了。
小五是他最贴心的护卫,却让我带走了。
我五味杂陈,离家的忧愁和回家的期盼,交织在我心头。
第二天,来送我们的只有以娴姐姐。
“以缘,你再看看,后面一共是九大车啊,到了客栈,记得看好东西别丢了一车也不知道。”以娴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一次次的念叨着。
“姐,掉不了的,这么多护卫呢。”
这个姐姐,平日里与我最亲,也最啰嗦,事事都嫌弃我干不好。
“好,那我放心了。这一路,只要有廖府的旗帜,无人敢打你的主意。”
以娴终于放心了,把我拉到一边说:“这是三千两银票,你拿着,姐姐的一点心意。”
我推辞:“姐,叔父给了我一万两,我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以娴把银票往我手里一塞:“那是叔父的,这是我的。我与你才是一房的,只是姐姐比不上叔父实力雄厚,以安种棉花,可是赚了不少。你姐夫只会领兵打仗,别说拿钱回来了,还要倒贴。不过,我手里有祖母留给我的女馆,也不差钱。”
以娴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回去以后,先盖一处房子,春桃年纪不小了,你给她选一户好人家,以后就是你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女子比男子艰难,你要好好待春桃。以缘,在廖府,人人都宠着你,如今你要回荣县,就是男子汉了,事事自己做主,处处都艰辛。有事记得与春桃商量,不要意气用事,万一,万一撑不了,你就回来,姐姐永远等着你。”
我给以娴擦眼泪:“姐姐,我虽然被宠溺长大,毕竟生活在廖府。你相信我,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我在荣县安顿好了,派辇车来接姐姐去荣县游玩。”
以娴破涕一笑:“也是,廖府男子,个个顶天立地。上车吧,别耽搁了时辰。这些护卫,帮你在荣县安下家再回来。”
我感激的说:“谢谢姐姐,谢谢叔父。”
说完,对着以娴行礼,对着别苑里的叔父行礼,上了车。
以娴一直跟着马车走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马车上,春桃姐姐给我擦拭眼泪说:“你还会回来的。”
我对姐姐笑笑:“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一路走走停停,我们到达荣县,已经是十五天后。
我和姐姐把财物寄放在客栈,先回村去看看家里的情况。
姐姐给我和小五换上了一件粗布衣,又找来了一辆牛车,我不解的问:“姐姐,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有马车吗?”
春桃笑笑:“我的傻弟弟,俗话说,财不外露,我们离开家已经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更不知道大家是个什么心思,还是低调一点好。”
我只好遵行姐姐的意思:“姐姐,我们家还有什么亲戚?”
“我跟爹娘去汴京讨饭的时候,也不过五岁,我记忆中,还有祖父母叔叔伯伯。祖父母估计过世了,伯伯和叔叔是个什么性子,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当年爹娘去乞讨,伯伯和叔叔家都没有去乞讨,如今想想,他们应该是有吃的,不愿意救济我们罢了。”
春桃念叨着,带了一些碎银,坐着牛车,前往陈老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