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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梅子渊抱在怀中的梅应海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挣扎着越过梅子渊的肩膀望了过来。

那眸光如同即将要被宰杀的老黄牛,望着自己的小牛犊,暗淡悲伤。

“燕儿……燕儿……睿王妃……我求求你,给她一条生路吧,我们做的这些事,她都不知道的……求求你,求求你!”

梅应海单手捂着伤口,拼尽全力从梅子渊的怀里爬出来,缓慢的朝着苏梨落和梅子燕这边爬着。

在他的身后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爹!”梅子渊想要帮着扶起他,却被梅应海婉拒。

他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到女儿的身边,看她最后一眼。

“把她放下。”

苏梨落明白梅应海心里的执着,她转过脸,低声吩咐抬着梅子燕的府兵,让他们把竹筒床放在地面上。

梅应海爬到她身前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万般怜爱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老态的眸子里全是不舍。

半个时辰前,他亲自喂她吃下去了蒙汗药,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狼狈的一面。

嘴角挑起一个慈父的笑容,梅应海轻轻捋了捋梅子燕的发丝,转而跪在苏梨落的脚下。

“睿王妃,她的腿,在十年前就被坍塌的房梁给砸断了,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

这些年,她活的苦啊!

草民求求您,给她一条生路吧

草民愿意将所做过的恶事悉数交代清楚,签字画押……“

苏梨落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梅应海,黛眉轻动,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草民叩谢睿王妃,大恩。”

然后,梅应海就被御史府的府兵带走了。

梅子渊看着梅应海被带走,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他转过身,慢慢走到姬香莲的尸体前,缓缓跪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只看到他的背影愈发的颓萎。

“柳郎,你、还好吗?”

梅子渊听见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先是愣住了神,没敢动,许久之后,他才慢慢转过脸,抬眼向上望去。

“蒹葭?”

“你,好了?”

她不疯了?

太好了!

梅子渊今日所受的冲击太多,唯有这件事,令他开怀。

“嘻嘻,柳郎,你好吗?你答应带我去钓鱼,看星星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梅子渊充满星光的深眸看着周蒹葭的样子,眼中的光芒全数散去。

她,并没有好啊……

周蒹葭却像是没有发现他情绪的不对劲儿,继续笑眯眯的蹲在他眼前,伸出纤细的手臂抱住了他的手臂。

“柳郎,我们能走了吗?”

柳子渊浓眉蹙紧,心中酸涩异常,他抬手覆上周蒹葭的手,轻声答道:“能,我这就陪着你走,好不好?”

“嗯,嘻嘻,好……”

柳子渊扶着她缓缓站起身,回头又看了眼姬香莲的尸首,方才收回眸光,看向前方。

他挽着周蒹葭走到苏梨落身前,四周的弓箭手担心他会对睿王妃不利,全都握住手中的弓身,严阵以待。

“睿王妃,我们之间的约定,还算数吧?”

苏梨落在梅子渊和痴儿一般的周蒹葭身上来回打量下,点了点头。

“当然。”

“好,我送蒹葭回她该去的地方,然后,我就履行同你的约定。”

“好,请。”

周府是回不去了。

苏梨落便和御史大人商量了一下,将周蒹葭带回了御史府的客房。

梅子渊送她回去苏梨落为她安排的房间后,同她说,要去为她寻来一些味道鲜美的糕点,就在周蒹葭满是期待的目光中离开了。

一出房门,外面已经站满了府兵。

“睿王妃,您这是怕柳某食言啊。”

苏梨落轻笑出声:“柳公子,不,应该说是梅公子的点穴功夫那么高,又岂能是这区区几个府兵能够抵挡得住的?

不过是按御史府的规矩办事罢了。

就委屈梅公子了。“

她话音一落,从边上站出来两个府兵,拿着手铐和脚镣走到梅子渊身前。

“呵……”

梅子渊看着他们,并未说什么,只嗤笑一声,就配合的抬起了手臂,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将那些东西给他戴上。

苏梨落亲自陪着御史大人,将梅子渊送去了兖州御史府衙的大牢。

就在她刚回到御史府,让人打了热水,准备泡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时,外面传来府中丫鬟激动的声音。

“睿王妃娘娘,睿王殿下回来了!

还有九公主和无影大人,也一起回来了!“

霓裳!

她们没事!

谢天谢地!

这对于苏梨落而言,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两日后,兖州城中,刑场

“梅子渊,琼州古县人,元丰七年初,其伙同养父母梅应海、李茹,三人以琼州三煞之名,作恶多端,杀人十数人,苦主皆被灭门,虽后已查证,他们所杀之人,均是十年前灭其族人的仇人,但是,擅用私刑,乃违乱朝纲之恶行!

故,判东陵历元丰八年酉月初九,午时问斩。

同为琼州古县人的梅应海、李茹都已经认罪伏法,命丧黄泉。

故,不再对其二人做出法判之刑。”

“来人!刽子手上高台,带犯人梅子渊!“

刑场上,梅子渊被五花大绑着,由府兵押到行刑的高台之上,让他跪在冰冷的砍头石前。

他的身侧并排摆着两口棺材,里面存放着的是李茹和梅应海的尸体。

闻讯前来观看砍头的百姓,将刑场围的水泄不通。

喧嚣的议论声随着兖州御史拍案的喝声,瞬间停止。

“法场重地,保持肃静!”

高台之上,御史大人端坐在长案之后的中间位上,睿王作为钦差大人则在旁监斩。

他已经完成圣命,将琼州三煞缉拿归案。

案子的宣判,自然交给兖州御史。

按律,这等大案应该先上报大理寺,等御笔朱批之后,再将圣旨送回兖州宣判他们的罪行。

可是,东陵帝在睿王出发前,给了他一道圣旨,命他可以代行圣命,一旦抓到琼州三煞,查证犯罪证据后,只需在当地官员的主持下,从快、从严升堂问罪。

梅应海入狱后,将他们做过的恶事全都交代之后,不到半日就因伤势过重死在了狱中。

李茹更是先他一步就没了命。

如今,琼州三煞只剩下梅子渊一人,被押到了刑场上,被判了斩立决。

苏梨落坐在龙云轩身侧,看着刑场之上那脊背挺直的梅子渊,又转过眼,看向高台之下,人群后面缓缓走来的那道倩影。

“王爷……”

苏梨落轻轻拽了下龙云轩的袖口,他随着她的力道也看到了周蒹葭。

“让她去吧,有本王在,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我代替她谢王爷。”

苏梨落原本以为,让龙云轩为她破这样的例,他会有所迟疑。

但是,她昨夜一开口,龙云轩就立刻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她朝着周蒹葭的方向点了点头,后者才冲着苏梨落屈膝行礼,算是感激她的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