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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思语陷入回忆:

“起初君之运待我很好,我们很快就有了慕谦。可他毕竟是王爷的身份,自己上赶着、还有郡县官员替他搜罗进来的女子越来越多。许是色衰而爱驰吧,渐渐的,府里添了很多年轻貌美通房侍妾,他便不常来我的院子了。”

“我也是一时想不开,就让母家帮我找来了机灵漂亮的江采珊,心想着好歹有个自己人,总不至于太过无望。江采珊心细,还是个药女,很快把君之运迷得神魂颠倒,她不但斗败了后院的莺莺燕燕,还以一套调理补身的滋养之法,让君之运格外高看。”

“刚开始的时候,江采珊对我也算恭敬,看起来忠心耿耿。她趁着君之运外出游历,劝我说得拿出架势,活出王妃的样子,还说万一后院中再添子嗣,可是不利于我儿慕谦。我就着了她的道,把后院有名无名的女人撵了个干净。此举惹得君之运大发雷霆,我还落了个善妒的名声。”

“看在母家赠予金矿的份上,君之运忍着没有把我休弃。又正赶上朝廷要嫡子入京为质,我依旧得占着王妃的头衔。不过自打慕谦被送走以后,君之运就独宠江采珊,故意给我难堪。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后知后觉,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药女,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君之运早年沉湎女色,身子不大健硕,医士说得注意节制,否则他很难再添儿女。可江采珊哄他说不妨事,还不停地给他炼制大阳大补丹药,君之运服用后重振雄风,故而不疑有他,每次都是尽数吞下,以至于后来有了依赖,再离不开那些不知名的药丸。”

“我曾悄悄去看过,江采珊炼丹所用的是金沙、水银、赤石,这些东西长期吃下去,百害而无一利呀。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君之运,他却以为我嫉妒怨恨,成心不想让他永葆青春。后来我说得次数多了,就被他们关了起来。再后来王府里就多了一个哭瞎双眼的女人,就连下人们都对我爱搭不理。”

“近几年我唯一一次见君之运,是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奚落我。他说江采珊很争气,他又后继有人了,他说要不是有嫡子入京做人质的狗屁要求,我早应该把王妃的风光让给江采珊。”

“江采珊也懒得在我面前装了,时不时就过来对我嘲讽一番。在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我得知了君之运对江采珊言听计从,就连安守王府的管事官,都换成了她的亲哥哥。”

“我提醒她,从一个药女做到王府的女主人,应该知足了,不要再炼制那些害人的丹药出来。她却猖狂,大言不惭地反问我,出身不高又怎样?慢说王府里的女主人,焉知皇后、太后我做不得?”

听完了安守王妃的叙述,纪长乐捏紧了拳头:“人狂妄到了极点,就是这样,如此看来,江采珊肯定有撺掇君之运造反之心。可怜君慕谦在皇城里战战兢兢地度日,却要被他们舍弃,你们母子,都太委屈了。”

苏思语雨泪滂沱:“郡主,我别无所求,恳请你救救慕谦。他开蒙早、懂道理,学的是忠孝仁义礼智信,他绝对不会做出有违纲常之事。”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安守王府里本该后半夜值守的小婢女靠在廊柱边醒来。

她揉了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昨夜有在轮换时交接么?自己是什么时辰过来的?

还不等她仔细回忆,守前夜的年长婢女急匆匆走来:“哎呦,可真有你的,又睡着啦?昨夜明明提醒过你要打起精神来,全当耳旁风了不成?我可告诉你,一会儿江主子就来了,你要是一直这副瞌睡虫的样子,不挨打才怪!”

守后夜的婢女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去井台边打水洗脸。她一边忙活一边寻思:既然她都见到我了,我应该是按时来了。都怪这里的活计太重,自己才会一到晚上就犯迷糊。

行宫别院,纪长乐已经在沈漠然的保护下平安归来。

程锡勇迫不及待凑上前:“郡主,可还顺利?有新发现?”

一扭头对上君璟承微皱的眉头,程锡勇连忙向后退了退:“六爷您先,嘿嘿,您先问。”

待纪长乐将从苏思语那里得到的消息讲述完毕,君璟承准确无误地提炼着要点:“安守王府里的医士应该就是江采珊,她能通过针刺穴位改变脉象,意图蒙蔽我们。但安守王服用大量丹药,现在的虚症也并不完全是装的,应该是属于外强中干。”

“别管是受人蛊惑还是出于本意,君之运确有不臣之心,他组织的偷袭刺杀越来越频繁,实在不利于宝月的长治久安。滨州本就富庶,矿山开采出来的黄金又被他用于暗中培植势力,且有当地首富的财力做支撑,他的后劲很足。”

“安守王妃与君之运夫妻不睦,君慕谦大概率会成为一枚棋子。滨州的形势不容乐观,得提醒父皇早做准备才行。”

沈漠然仍有一个疑问:“不可否认的是,安守王只有君慕谦一个儿子,难道他就不怕绝后?他真的舍得自己的骨血?”

采珊争气......后继有人......

纪长乐忽然有了想法:“六爷,君之运前期只敢反复试探,不敢做得太过火,会不会正是因为顾及着君慕谦?为什么江采珊生下头一胎时,他不去找安守王妃炫耀,而是等到第二胎诞下,他才明晃晃地不尊重朝廷起来?”

君璟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江采珊生下的,未必是两个女孩儿?”

“正是,后继有人可不是随便说的,”纪长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在想,江采珊的第二个孩子,会不会是个男孩儿?”

君璟承当即下令:

“程锡勇,你继续扩大滨州城以外的搜查圈。那么大一批金子,安守王不可能不留下一些备用,他总要找个地方存放起来。”

“沈漠然,你仔细盘查苏家的产业,连同江采珊的来历背景。我就不信,他们能做到滴水不漏,一点破绽都不露出来。”

“是!”二人应下。

君璟承又弯着眼睛看向纪长乐:“小神医,要麻烦你随本王在安守王府里小住上几天了。一来能看住大鱼,二来得想办法见见我那皇叔新添的孩子。”

“是!”纪长乐也学着沈漠然的样子抱拳回话,惹得君璟承哈哈大笑。

“可是......这样的话,就没人贴身保护您二位了。”程锡勇有点担心。

君璟承还是很欣慰的:“本王可以保护郡主,郡主也比你聪明,不用瞎操心。”

“快去快回,事不宜迟!”君璟承迫不及待撵走其他人,一转头就换上了和煦的笑容,“长乐,咱们也走吧。”

七日后,几人重新围坐在一起。

率先禀报的是程锡勇:“出了滨州城,向西二百里,有一片隐蔽的荒山。周围的村民只说那地方被安守王征用了,不许他们擅入,偶尔能听到叮叮当当,却不知道里头究竟在干什么。臣夜探之后,发现那里有熔铁炉,他们竟然在夜里分批浇筑兵器,于地库中大量囤积。”

“在那么远的地方设置地库,还私自铸造大量兵器,铁证无疑。说不定金子也藏在其中,真是处心积虑。”君璟承难得夸奖了程锡勇一句,“干的不错!”

沈漠然也有收获:“君之运胃口很大,要求苏家每年上交三千两白银,王妃的母家早就苦不堪言,几乎快把家底掏空。江采珊是荒年里被亲生父母卖给江家做童养媳的,后来养父母一家走水,全都罹难,她才又卖身到苏家为婢。”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江采珊养父母的坟丘皆在,我却始终找不到,对她来讲亦兄亦夫那个男人的墓碑。”

“一点都不奇怪,”君璟承问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叫江诚?”

“正是,”沈漠然回话,“六爷是如何得知?”

纪长乐开了口:“安守王府的管事官与江采珊兄妹相称,他就叫江诚。那人对安守王的一双儿女很是在意,昨天小世子没走稳摔了一跤,君之运还没说什么,江诚就急着要责打下人。”

“噢噢噢,我就说一个常年吃丹药的病秧子,按理不该有三年抱俩的本事。”程锡勇都能想明白了,“安守王新添的这俩孩子,没一个是他的种呀!”

沈漠然有疑问:“江采珊所生,真的是一儿一女?”

君璟承点了点头:“那小的总有尿急的时候,穿衣打扮可以做女孩儿样,站着小溲可蒙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