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侯买尽满城胭脂水粉的趣闻,传的人尽皆知,百姓都在讨论,是谁家丫头那么好运,竟让青州侯青睐有加,以后成为侯爷夫人,再往后成为相府夫人,迟早是一品诰命之身,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可是在路上见过小江南姿容之后,众人惊掉下巴,倒不是说这丫头难看,只是没想象中好看,与侯爷眉来眼去的那两位,可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出身显赫,才情出众,怎么都比这丫头强吧?
事情古怪,于是纷纷猜测起小江南来历,墨谷传人?紫禁山庄少庄主?越传越邪乎,以至于后来说她是大周公主,在征战安西时偶遇侯爷,一见钟情,抛弃了荣华富贵,跑到大宁来和意中人相会。
国丧之时,无法纵情声色犬马,侯爷这点艳闻,成为无聊时候消遣。
绥王府。
萝枭翘起二郎腿,高举白玉杯,望着身边面容僵硬的亲妹妹,轻声道:“没听懂吗?我救回来的那名女子,被你抢走当奴隶的小丫头,其实是李桃歌在镇魂关时的小情人,她骗了你,谎称自己只是认识李桃歌,并未将实情告知。”
萝芽一动不动,宛如入定一般。
萝枭轻声道:“敢骗萝家人,我派人把她杀了。”
口吻之轻松,像是杀鸡一般简单。
萝芽僵硬转动脖子,漠然道:“你不怕李桃歌找你算账?”
萝枭讥笑道:“宰了一个女子而已,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恩人吗?他的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软如柳絮,虽然最近装作狠了些,可骨子里还是菩萨,拿我没办法的。”
萝芽举起酒坛,大口灌入美酒。
萝枭撩起长发,潇洒说道:“那个奴婢罪在对你说谎,而不是与你抢男人,处决自家奴婢,在草原习以为常,大宁律都管不到,我以这个借口杀人,谁又敢说半个错字?”
萝芽蹙起秀眉,咬住嘴唇。
萝枭低声问道:“怕李桃歌知晓后,对你怀恨在心?放心,出气而已,有的是万般手段。青州侯难杀,一个娇柔的弱女子也难杀吗?坠马,失足落水,平白无故的箭矢,杀人其实很简单,挡不住的。”
萝芽缓缓摇头道:“变成仇家,不如成全他们。”
“行,是杀是放,全凭你心意,只要日后不后悔就行。”
萝枭舒展双臂,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这早朝……真不是人上的,天不亮就要起床,入殿后又是一堆繁文缛节,没见到新帝呢,已然困的睁不开眼,再絮絮叨叨一个时辰,讲的都是废话,不就是新帝登基吗?大家谁不知道?何必装腔作势鼓捣一天,宣众王侯入京,就是看你刘泽耍威风来了?”
萝芽压低声音道:“哥,年号改了,莫要再像之前行事了。”
“我懂。”
萝枭满不在乎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么,谁当皇帝,不把自己亲信扶持上位?听大姐说,新帝对先帝妃子不理不睬,吃的是青菜馒头,胭脂水粉和河鲜都没了,后宫里已经乱作一团,生怕自己被拉去陪葬,人人身披孝服,肚子里却都是花花绿绿。我想……把大姐接到王府,与其在宫里遭罪,不如在外面逍遥呢。”
“不合规矩吧?”
谈及萝贵妃,萝芽面带愁色,“大姐没有诞下子嗣,按照惯例,即便不陪葬,也要去守陵或者出家,守护圣人名节。把她接到王府,这不是当众打了皇室的脸?”
“规矩?”
萝枭勾起嘴角,充满轻蔑神色,“规矩是谁定的?皇帝,为何他的旨意人人服从?权势。草原百万子民,皆可弯弓盘马,圣人在位时,对父王礼让三分,所有折子无不应允。新帝若是不傻,当率先送皇太妃出宫,免得咱们开口。”
草原萝氏,不是八大世家,胜似八大世家,俨然自立在草原的小朝廷,不受大宁束缚。
萝芽纠结道:“万一新帝不答应呢?”
萝枭双眸浮现一抹狠戾,慢悠悠道:“八千草原狼骑,会在京城北郊狩猎,无论冬夏,直至新帝答应为止!”
北郊猎场,乃是皇室游玩狩猎之地,与皇城相距不过百里,想要入京,不过是几鞭子的事。
萝芽双手一颤,“那……岂不等同与大宁宣战?”
“傻妹子。”
萝枭玩味笑道:“大宁与草原的情谊,在圣人死后,已经荡然无存,刘泽蛰伏十几年,又被圣人用一盘大棋捧为储君,定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以后大宁与草原的关系,是我和他之间的交锋,谁先服软,谁就被牵着鼻子走,迎大姐出宫,我已落了先子,看他如何接招,若是像之前那样兄友弟恭,我以臣子相敬,若是刘泽想拿草原开刀,对不住,本世子没长那块软骨头。”
当萝枭将心事和盘托出,萝芽终于明白,这不是大姐出宫那么简单,而是草原与新帝一次对弈。
虽然不是刀剑相向,可更为凶险,稍有动荡,牵动背后几十万条性命。
萝枭见到妹妹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显然吓得不轻,于是举起白玉杯,从容笑道:“来,喝一杯,男人之间的阴谋算计,你就别瞎操心了,安心当你的郡主,不然就去当相府夫人,这两家暂时谁都倒不了,能庇佑你几世无虞。”
当听到相府夫人四个字,萝芽再度想起那个讨厌家伙,气鼓鼓道:“不喝!”
“不喝就不喝,正好戒了,免得以后孩子出生,举着杯子讨酒喝,不给就哇哇大哭,你说我这舅舅,究竟给还是不给。”
萝枭想起滑稽场面,哈哈大笑,举起白玉杯一饮而尽。
王府总管弯腰走入堂中,双手举起一张名帖,轻声道:“世子,郡主,青州侯派人送来的。”
“咦?看来这家伙良心没丧完,还留有一丝人味。”
萝枭接过名帖,粗略一看,说道:“日落之时,邀请咱们去月牙居饮酒,不巧啊,我妹刚戒了酒,怎可为他破戒,总管,你去给相府回话,就说我一人赴宴,郡主不去。”
“谁说我不去了?!”
萝芽抢过名帖,咬牙道:“本郡主要亲自教训负心汉一顿!”
萝枭含笑道:“小妹,跋扈归跋扈,咱得讲些道理,他二人相识在先,与你相识在后,说不定同生死共患难,救过桃子命呢,若是抛弃那个奴隶,将你娶入侯府,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负心汉薄情郎。”
萝芽一怔,缓了缓神,余怒未消道:“我不管,他就是负心汉!”
“行行行,你说了算。”
萝枭挤眼道:“太阳快落山了,你若是想去赴宴,不去涂脂抹粉吗?听说青州侯为了搏佳人一笑,买尽满城胭脂水粉,供她一人所用。草原最娇艳的花,可别被一名奴婢姿容比下去。”
萝芽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萝枭目送妹妹离去,莞尔一笑,随后摸着后脑,仰天轻叹道:“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哥要是能像你这样万事不挂心头只想情事,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