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和许丙其都尚未拿到驾照,必定会需要找个人短期顶班开车拉货,而他自己又不愿去运水泥,苦思冥想之后,觉得让鹿青这个“冤大头”去顶包最为合适买回大车,停车瞬间成为一个棘手难题。当晚,刘正茂给母亲华潇春下达了个任务,让其想法寻觅一栋离家不远的房子,唯一要求是附近能够停放大货车。
华潇春欣然应允,乐此不疲,如今她的乐趣全然倾注在买房和购物之上。
儿子再度买回一辆大货车,华潇春自是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她满心渴望找个人分享内心的喜悦,然而残酷的社会现实让她保持了冷静与清醒,倘若此事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定会给刚刚稍有起色的家庭带来飞来横祸。
既然不能大肆宣扬,那就母子二人精心准备几个美味佳肴,好好庆祝一番。
这边刚把饭菜做好,母子两人正欲动筷,便听到一阵敲门声,洪胜在门外高喊:“茂哥,开门,我给你送司机来了。”
今日白天,洪胜从江城外启程,一路行驶了四百多公里,过足了开车的瘾头,但也累得精疲力竭。黄河载重车的方向盘异常沉重,他着实不想继续驾驶。
回到家中后,他想到刘正茂派去学车的杨秋。
但鹿青去沪市出差了,他只能咬紧牙关硬撑几天,等鹿青归来再行换人。
华潇春起身前去打开大门,见仅有洪胜一人,便问道:“胜满哥,吃了吗?”
来到刘家,洪胜向来不会客气,答道:“没吃。”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餐桌旁。
华潇春找来以前喝剩下的小半瓶德山大曲递给洪胜:“你自己倒酒吧。”
洪胜依旧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满一杯,又问:“茂哥,你不喝点?”
“不喝了,明天清早还要带我妈一起去大队那边。”刘正茂回答。
“婶子去你那里作甚?”洪胜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问道。
“我在乡下盖房,我妈要去看看场地,以后就由她主持盖房的事宜。”刘正茂讲述了华潇春下乡的缘由。
“哦!我明天和你们一同下去,鹿青回来前,我帮你拉几天货,鹿青回来后,换他开车。”洪胜望着刘正茂说道。
“那敢情好,我这几日事务繁多,有你帮忙开车,我便能专心处理屠宰之事。”刘正茂深感洪胜够义气。
14 号清晨,一台大型货车稳稳停进厂区停车场,值夜班的胖民兵目睹货车,暗自思忖这是哪个厂的进菜车来得如此之早?
随后,他便看到刘正茂从驾驶室内一跃而下。
胖民兵立马阿谀奉承地跑上前,满脸谄媚地招呼:“副大队长,你这是哪个厂的车?”
刘正茂照例给胖民兵和随后追过来的瘦高个民兵分发了一支烟,而后说道:“我从其他单位借来的车,近期帮大队拉材料,由他来开车。晚上就停在此处,还望你们多多关照。”说话间,他指了指洪胜。
“您放心,货车停在厂区,我保证不会出丝毫差错。”瘦高个民兵抢在胖民兵开口前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就有劳你们了。”言罢,刘正茂带着华潇春和洪胜前往厂区食堂蹭早饭。
吃早饭时,刘正茂委托某位社员顺路去告知父亲刘圭仁,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来了。
郭明雄早上刚进厂区,胖民兵就向他禀报,刘正茂开来一台车,另外刘母也来了。
他径直前往食堂拜会华潇春,他们郭家曾受刘家恩惠,所以郭明雄断不能失了礼数。
隔着老远,郭明雄便高声招呼:“婶子,今天是何良辰吉日,让您莅临大队的。”
听到喊声,华潇春转头见是郭明雄,也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回复:“大队长,您好,您好。”
刘正茂帮忙解释:“我妈专程下来查看宅基地的。”
“哦!甚好啊,刘知青那块宅基地乃是风水宝地,您大可放心。”郭明雄也是拣着吉祥的话语说道。
刚做完通宵豆制品,正组织项目内的人员给场地和机器做卫生,得知老婆大人驾临,刘圭仁吩咐项目组长带队继续做收尾工作,自己则先去食堂会见老婆华潇春。
作为刘家的好友和前员工,杜德卫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要来食堂打招呼。
华潇春正与郭明雄交谈,刘圭仁赶到,问道:“潇春,你来了?”
自家曾开过豆制品作坊,为保证每天早上售出的豆制品新鲜度,必须在后半夜开始生产,从事这份工作着实辛苦异常。
华潇春看了看刘圭仁,发现他精神略显萎靡,不过身上已不再有往昔那种郁郁寡欢的感觉,关切地问:“老刘,你们完工了?”
杜德卫代为回答:“是的,嫂子,我们已经完成今日的生产任务,正准备打扫卫生做善后工作。得知您来大队了,就让带队组长带领大家做后续之事。”
“吃了早餐没,先吃点东西吧,工作要紧,你们把剩下的事完成吧。通宵上班太过劳累,做完事就去休息吧。有刘正茂在,你们无需挂念我。”华潇春通情达理地说道。
杜德卫瞧了瞧餐桌上,食物不够自己和刘圭仁吃的,便转身去窗口领取食物,依照樟木大队的规矩,上班时间,所有工作人员均可免费用餐。
刘圭仁问:“潇春,你此番过来是有事吧?”
听到刘圭仁问此问题,华潇春心中顿时气恼,嗔怪刘圭仁在此,也不阻拦刘正茂,让刘正茂在此建房,碍于郭明雄在场,华潇春不便发作,便道:“你说能有何事,正茂要建房,我作为他的母亲,不来瞧瞧场地,况且他自己事务繁杂,家里不来个人帮他操持?”
作为旁观者,郭明雄听出华潇春话里带刺,赶忙帮刘圭仁解围:“婶子,您放心,刘知青的事就是大队的事,古支书会派遣能干之人来建房子的。”
“多谢郭队长和大队的关怀,你们大队如今有诸多事务要处理,自身还人手短缺。毕竟刘正茂是建私房,全部动用大队的人也不妥当,我的意思是前期准备工作,我家会邀请亲戚和朋友前来协助,待到正式动工,需要众多人手时,请大队帮我家从其他大队雇些社员来帮忙,不过不会让大家白干,我家管饭并且支付工资。刘正茂作为副大队,断不敢以权谋私。”
虽然未曾正式上过学,华潇春还是向郭明雄清晰地表达了刘家的想法。
郭明雄是踏实做事的老实人,他也认为华潇春所言在理,便回答道:“婶子,您讲的这番意思,我会转达给古大仲支书,您先用餐,歇息片刻。”
今日恰逢开放日,序伢子身为小吃组主管,身负要务。路过他家时,刘正茂向华潇春介绍道:“妈,建房之际,就在序伢子家操办伙食,二娃舅他们二人也可居于此,您就宿在知青点女生宿舍。”
看到序伢子家院门未关,刘正茂信步走了进去。因序伢子他们小吃组时常在此试验新品小吃,故而在院子里搭建了草棚,并于棚下砌起锅台柴灶。
刘正茂仅是瞧了瞧灶台,便又带着众人出来。再往前数十米,便是大队划拨给刘正茂的宅基地。
一道十余米高的土坡前,那平整好的地块,看上去颇为广阔,约莫三百多平方米。
平地一侧,堆积着众多钢筋和铁丝,显然皆是使用过的废旧之物。
洪胜问道:“茂哥,您打算建造如此规模宏大的房子?”
刘正茂微微一笑,踱步前行几步,来到土坡的防空洞前,对洪胜说道:“我的房子就建于此,一层大约是 120 到 140 平米,共建两层,房间设在二楼,一楼为堂屋、厨房、杂屋。已请了设计师帮忙精心设计。后面的防空洞也要加以利用,它在夏日能够为房间送来丝丝凉风。”刘正茂简略地阐述了自己的构想。
华潇春绕着宅基地徘徊数圈,又抬头仰望太阳升起的方向,最终确定了这块地的大致朝向。
而后她对刘正茂讲道:“按理来说应当请风水先生前来查看,如今不能搞封建迷信活动,好在您这房子后方有依靠,也是坐北朝南的走向,然而关乎财脉,建好房后,要在房前挖掘一口池塘。”华潇春所言的靠山,便是房后的土坡。
只要并非过于张扬,刘正茂皆会放任母亲行事,他自身也笃信风水学,连穿越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遭遇,还有何事能比这更为离奇呢。
“妈,您看二娃舅他们何时过来,年底大队事务繁多,我这段时日不会外出,这堆钢筋和铁丝全都要捶直,还有其他的前期工作亟待完成。”刘正茂指着米高送来的那堆钢筋和铁丝说道。
“就只有这点材料?”华潇春问道。
“当然不止,你们进场之后,会有诸多水泥、石灰、沙子、木材、玻璃等材料运送过来。而后便是专门请来的建筑工程师指导以水泥浇灌建房。这可是技术活,二娃舅正好可以趁机学习,日后定能财源广进。”刘正茂笑着回答。
“赚钱?谁会跟您一样疯狂,用水泥浇筑房子,即便有此本钱,也难以获取水泥指标。”由于认知存在局限性,华潇春根本不看好浇灌建房的模式。
杜德卫说道:“我白天无事,也能够前来协助。”
“杜叔,您通宵上班太过辛劳,白天还是应当休憩好,切不可影响工作。”刘正茂说道。
洪胜自身不愿从事体力劳动,但他能够设法找人来干,他所找之人便是牛练钢的哥哥和鹿青的爸爸。
“茂哥,我回去之后,就和牛大、牛二讲,让他们来为您捶打钢筋。”
“胜哥,您还不如多在此处驾驶几日车,帮我运输材料,现在牛家自家正在建房,您莫要坑害他们,让他们安心在下雪之前建好自家的房子,我并不缺人手。”刘正茂讲道,他深知洪胜确能做出这种事,赶忙加以阻拦。
看过地方之后,华潇春一边在心中筹谋着动工后所需操办的事宜,一边跟随刘正茂朝大队部走去。
刘圭仁和杜德卫通宵工作,华潇春让他们返回宿舍休息。
刚行至能够行车的大路上,一辆解放牌货车便疾驰而来,停在刘正茂身旁。古大仲打开驾驶室的门下来,说道:“小刘,您何时归来的?我正忧心着明日屠宰之事,这几日我都在运输建材,无暇顾及那摊子事,您回来我便安心了。”
刘正茂瞧了瞧古大仲,其衣服全然沾满水泥,货车厢里还有三个社员,亦是满身水泥灰。
刘正茂问道:“支书,您这两日都在拉运水泥?”
“是啊,调拨的一百吨水泥,还有几十多钢筋,都要拉回来,四吨的解放车,每趟我都让装载六吨,每日拉运三趟,还未拉回一半。肖长民那台车现今在做何事,能否回来帮忙拉货?”古大仲说道。
年底,肖长民那台车既要送货,还要前往沪市拉一趟货。定然是没有时间帮大队拉货。
“大队长,告知您一个喜讯,我从其他单位借来一辆载重货车,能够帮大队拉货。”
古大仲来了兴致,问道:“载重车,在何处?”
“黄河货车,核定载重八多吨,这是我临时请来的司机。”直至此刻,刘正茂才介绍洪胜。
方才古大仲只顾与刘正茂交谈,未曾留意到华潇春和洪胜。
此刻他才看到不远处站立之人乃是刘正茂的母亲,一时疏忽大意,自己失了礼数,古大仲赶忙致歉:“刘家嫂子,对不住啊。您愈发年轻了,方才未能认出。”
往后,谁若再言古大仲耿直,刘正茂断不会认同。明明古大仲会见风使舵、巧舌如簧。
华潇春微笑着回应:“支书,您工作繁忙,无妨的。”
“多谢嫂子理解,小刘,载重车在那里?”古大仲仍心心念念着货车,他想要试试驾驶载重货车。
“停在厂区,”刘正茂将车钥匙交给洪胜,并嘱咐道:“胜哥,您今日与支书一同拉货。”
“支书,今日开放日,我先去大队部,中午我做东请客,您记得早些归来。”刘正茂说道。
“行,上午拉运一趟回来,早些用餐,下午拉运两趟。我让武齐悦带人在筹备屠宰的事宜,您正好去饮食部那边瞧瞧。”古大仲提示。
在厂区停车场,古大仲邂逅了载重量远超解放牌货车一倍有余的黄河货车,玩心顿起。正所谓“男人至死是少年”,此念与年龄无关,亦与职务无涉,其心中深藏着一颗爱玩车的童心。
不容洪胜分说,古大仲便提出与洪胜换车驾驶,恰好洪胜嫌弃黄河货车方向盘沉重不堪,他亦想体验新解放牌货车的驾驶感受,于是将黄河货车的钥匙递给了古大仲。
随车的三位装卸社员正好皆可坐进驾驶室。黄河货车由古大仲驾驶在前领路,洪胜驾驶解放牌货车紧随其后,径直奔赴省物资储备仓库。
鉴于黄河货车车身庞大,古大仲装载了十二吨罗纹钢。装车之时,洪胜予以提醒,言称黄河货车发动机功率衰减,切勿超载。
然而,古大仲空车驶来时,并未觉察黄河货车存有问题,他依旧令其超载了四吨。解放牌货车照例装载了六吨水泥,较核定载重量亦超载两吨。
因与古大仲支书及其樟木大队社员素昧平生,洪胜为了融洽关系,主动为他们分发香烟,其所散之烟皆为沅水牌和飞马牌等佳品,从事搬运工作的社员皆乐意乘坐他驾驶的解放牌货车驾驶室。
古大仲驾驶的黄河牌货车率先装好货物出发,洪胜的货车晚走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却是洪胜先返回樟木大队货场卸货。
途中,刚出省物资储备仓库大门,古大仲便察觉黄河货车的弊病,即便将油门踩至尽头,车子也难以提速,只闻发动机声嘶力竭地轰鸣,排气管黑烟滚滚,车子却如老牛拉破车般缓慢前行。
古大仲行驶了数百米,便将货车停靠在路边,自己下车检查车况,但其毫无修车经验,亦不敢在路边贸然触动发动机,实在无奈,只能驾驶着车子缓缓朝樟木大队的方向磨蹭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