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刚有动静传出，无需开启全知视界，仅通过脚步频率，开锁至打开房门的间隔时间，开门力度等细节便能辨别出是房屋的主人。
叶天快步走出，主动接过装菜的袋子，然后拿到厨房清洗，就像是习惯性这么做。
胡桃桃看得一愣，旋即她迈动脚步，跟着步入厨房，一起忙碌起来。
很快，排骨泡水去血后与同样买来的胡萝卜切块倒入锅中，加入家里留余的冬瓜和黑木耳，加盖炖煮。
另外，胡桃桃还将淘好的大米和几颗切半红枣放入另一个稍小的煮锅，小火加热。
这栋房屋大概有250平，单单厨房就占了约20平，有三个灶台，位置充足。房屋是一层构造，大概因为在郊区，这样的房屋很常见，除了厨房还有一内一外两个客厅、四间卧室、两间杂物室和三个盥洗室，其中两个盥洗室是内置的。
大致忙完，趁着清洗桌面、地面残痕的功夫，叶天漫不经心问道：“这些装菜的袋子是哪里生产的？”
他注意到这些袋子都是塑料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胡桃桃略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答道：“12区，除了生产塑料制品，还有花卉、纸张和酒水，那里现在应该还在灾后重建，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生产工厂，如果受损严重短时间内可能就没有塑料袋供应了。
“当然，一般都会有替代方案，重要机器也会习惯性保留一份，到时候召集专门人士投入研究，修复机器重建生产线。”
“这样啊。”，叶天点了点头，他曾听过苏净月介绍12区，倒是没想到还能生产塑料袋，这种工业制品大概需要很多化学技术，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塑料袋的话，制作出来的难度不低吧？”
叶天状似随意地又问了一句。
胡桃桃拿汤勺搅拌了一下米粥，嗓音柔和道：“是这样，至少现在墙内还没人能凭借自己复刻出这套工艺流程，都是依赖的现有机器。”
“嗯？”，叶天下意识抬头，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胡桃桃将锅盖重新盖上，没有表情地瞥了叶天一眼：“这不算太重要的秘密，一墙内的这些生产基地，绝大部分是上个时代、甚至上上个时代的遗留之物，墙内虽然一直有能人坚持解析其中的知识，致力于制造出更多种类的机器，但成功的例子很少，有用处的更是几乎没有。”
“上个时代……”，叶天喃喃低语，他对这个世界的定位变得不那么确定，按照他之前的理解，这个世界和他穿越前的地球相比，就算有差距也不过百年，还有个疑似民国时期穿越过来的前辈……现在嘛，你告诉塑料袋是上个时代甚至上两个时代的产物？
“之前我确实没给你们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相比于深入了解那些已完全融入生活、不能带来更多改变的古老物件，我更倾向于将精力投向当下。”
胡桃桃摇了摇头，浅淡笑道：“当然，如果你有兴趣了解，我可以给你报个补习班，好好帮你填补一下童年空缺，呵，类似的补习班都是少儿课程，你想再深入只能请私教，而我并不认识这方面的老师。”
“那不用了，我只是一时好奇。”，叶天连忙拒绝，他可没有兴趣和一帮小孩子凑一块学习，其实如果能弄到一本教材，哪怕是少儿课程，他也是乐意翻看一下的，真理卷的强化学习可以帮他快速掌握。
不过那些基础知识大概率给不了他什么启发，一个连制造工艺都只能依赖旧机器的世界，估计连氢氦铝铍硼都不知道，更不必说应用类化学知识，他最大的收获可能只是透过书本了解一下历史背景。
“其实，还有一部分机器来自于墙外的发掘。”
胡桃桃声音轻微地提了一句，没管他究竟有没有听清，开始将主食上桌。
“尝尝，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叶天看着胡桃桃夹来的排骨，没有拒绝，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然后送入口中，有些烫，但能接受。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哪怕直接吃刚从锅里捞上来的肉也不会被烫伤，但这不符合对美食的享受。
“怎么样？”
胡桃桃看着他，似乎有些期待。
“好吃，比外面餐馆里花钱买的还好。”
叶天点点头，这是客观评价，胡桃桃做的排骨的确不错，当然也跟她家里配料齐全有关。
“好吃就多吃点。”
胡桃桃微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然后渐渐低下头，自顾自小口吃起来。
两人谁也没提多余的事，似乎真的在吃一顿简单又平常的晚餐。
饭菜渐渐见底，叶天轻轻放下筷子，见胡桃桃进食的速度放慢了，他轻笑一声提道：
“你应该知道，我觉醒出精神力了。”
“哦，能力是什么？”
胡桃桃抬起头，眼眸里多了些复杂。
“画画，我还能弄出一个分身，跟我的样子还蛮像的。”
叶天早有准备说道，画画和梦境相关的能力早就暴露给裁决者了，另外分身这个能力给维序者报备过，预备役那里也有一些人看到过。
除去已暴露的事实，梦幻卷的能力比较抽象，他的多种能力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透露给胡桃桃，除了本身不想撒谎，也有引导的心理在内，以免自己日后展现出更多能力，让人乱想。
“画画？”，胡桃桃惊诧地重复了一声，表情呆愣了几秒，接着又低声松了口气。
你这反应什么鬼啊，是觉得画画和搞破坏凑不到一起去，放心了是吗？叶天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再就这方面想下去。
他伸出手，凭空抓出一只画笔，炫耀般在桌面涂画了起来，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鱼出现在桌面上。
“画的挺不错啊，之前怎么没见你展示过这方面的才艺？”
胡桃桃咬着筷子啧啧评价道。
叶天没有抬头，而是又画了一只金鱼，两只金鱼首尾相连，活灵活现，如同真的开始游动。他抬头看了胡桃桃一眼，突然笑着用勺子舀去，接着，一只活的金鱼竟然真的被他舀了起来，而桌面上也同时少了一只金鱼画。
胡桃桃的嘴一下子张大，嘴里的筷子摔在了桌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能力。
很快，叶天将两只金鱼都弄了出来，找来一个玻璃缸盛着，又给它们画了满满一缸水，得了水的金鱼灵动起来，游动间尾鳍摇曳如轻纱，像是水中的舞者。
叶天呵呵一笑道：
“当我画得足够真实后，它们就能跳出纸张，变成实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两只金鱼的本质是精神力，如果能量耗尽了，它们也就不存在了。”
接过玻璃缸，胡桃桃喃喃赞叹道：
“好漂亮！它们叫做金鱼吗？我还没见过这种鱼，你是从哪看来的？”
说着，她试着喂了一团精神力给金鱼，它们分食后，颜色鲜艳了不少，眼神也更灵动了。
“一本书的插画。”，叶天不打草稿地说道，他坐了回去，然后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
“我打算离开后，当一名流浪画师，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顺便记录一下各地的风景和文化。”
他虽然说了住不过第二天，但也不能不吭不响就离开，这个理由他认真考虑过，既能混淆梦想，避免胡桃桃心生愧疚，又能借此遮掩身份，方便自己行动上的安排。
顾名思义，画师肯定具备一定的画技，而别人大概率想不到一名画师会是在逃通缉犯，这给了他很好的隐蔽性。
另外，画师可以随意地跨区活动，甚至不需要有规律，毕竟有着取材需求，而且画作肯定不会只在一个地方卖，卖画的钱也能供他路上所需，比起当酒保强了不知多少倍。
“流浪画师？”
胡桃桃语气还有些迷茫，她似乎没料到夜天会转变得这么快，不过联想到夜天之前对觉醒精神力的渴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沉吟了几秒，而后认真问道：
“那你现在不用搞拜死教了吧？能不能解散掉？”
“呃。”，叶天挠了挠头发，他很想反驳这怎么可能，在他看来拜死教就是个皮包公司，而之前的夜天则是只打工不入股，还背了个法人身份的倒霉蛋。
但他不能讲这么直白。
酝酿了一下情绪，叶天有点沮丧地说道：
“可我已经被王区打了标签，哪怕现在退出，也不能收回他们的成见，当然我现在和拜死教已经不联系了。
“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考虑一下可不可以将拜死教的据点举报给值夜者，然后跑路，等什么时候拜死教被一窝端了，我这个教主的身份应该也就没人认了。”
举报？胡桃桃将目光再次停留在叶天身上，好像才第一次认识他。
叶天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胡桃桃边将鱼缸放置一旁的柜子上，边没好气地回应道：“听你前半句，我还以为你计划让拜死教继续高调，等什么时候人打没了，你自己拍拍屁股回家。”
“这是什么刻板印象，我一直很低调很谨慎的好吗？”
叶天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略感牙疼地反驳道。
胡桃桃双手撑在桌边，脑袋略微前伸，平视着叶天问道：
“你是怎么觉醒精神力的？”
叶天有些诧异她会问这个，略微思考了一下脱口说道：
“受到强烈刺激，嗯，当时好像很多人围着我，觉醒出精神力后我就晕过去了，忘了很多东西，一些记忆也模糊了，因为这个我对周围毫不设防，被人偷袭抓到了拘留所，咳……”
见他欲言又止，胡桃桃无声叹息了一声，后面的事她大概也知道，不知道该说他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她很快消去这些想法，腰背挺直，略有俯视地看向叶天，凝声道：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他有着棕黑色头发，几缕头发总是梳不整齐，眼眸淡蓝，胡须剃得很干净……”
听着胡桃桃的描述，叶天认真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印象，他是谁？”
胡桃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而后道：“没事，不用管他，对了，觉醒精神力后，你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或者家人吗？”
叶天瞳孔微缩，随后安然道：“没有，和以前一样。”
“嗯。”，胡桃桃很快转过这个话题，说道：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二墙外环，可能中途会在途经的其他区待上一阵。”
叶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自己准备先去12区一趟，主要是怕胡桃桃多想。
他去12区主要是想收回黑棺，顺便看一下老朋友，因为身份危机，他需要秘密前往，无论是否顺利都很快离开，告诉胡桃桃的话，可能会多出一些意外。
胡桃桃将手臂收回，身体微微后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样也好，你现在的实力应该比一般的‘云’要强一些，去那里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注意在你达到‘雨’境前，不要轻易去到墙外。”
“为什么？”，叶天好奇道。
“等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告诉你，我现在描述太多，你也想象不出危险的样子，还容易受到误导。”
胡桃桃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旋即她抬起头，语速缓慢地说道：
“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来，也可以继续沿用你在12区的那个身份，嗯，我一个朋友说是帮你进行了善后，但我对他不完全放心，你可以查探一下情况，适当做出选择。”
说完，胡桃桃不给叶天仔细询问的机会，又接着问道：
“你，还记得是怎么到我这里来的吗？”
叶天没有犹豫道：
“似乎是秘语派的图尔将我吹走的，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排除运气好掉到了这里，不过按照正常逻辑，他们该带我一起走才是，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胡桃桃深深看了叶天一眼，低声道：
“你的身世可能不简单，当然也可能是我猜错了，但你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还有，注意周围有没有人一直暗中观察、或者关注着你。”
叶天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轻轻叹了口气，胡桃桃继续说道：
“其实我原本想把你骂走的，没想到你早就做了打算，对今后有了规划，比起之前，你成长了不少，有些话我也不必再顾忌。
“之前乃至现在，我放任你离开，不想你待在我身边，是因为赛菲能偶尔从身边人身上看到命运轨迹。
“这也是你组建拜死教，我并没有过多阻止的原因，你在实际行动前，身边早已密布监控，成立拜死教反而帮助你摆脱了控制，只是我没想到胡豆会追你而去。
“我有试过连着几天不出现，赛菲对此也会产生怀疑，从而派人暗中确认，如果你正巧在我身边，肯定会被抓。
“赛菲比较相信人的天性，认为先天的恶无法通过后天纠正，过错之人不需改造，终生囚禁便是对他人的交代，虽然他不会杀你，但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太阳。
“而且他的想法并不代表整个裁决团的想法，不代表整个守备队列的想法，他们中也存在比较极端的一类人。
“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进入科斯费尔和赛家！无论什么情况！”
叶天微微动容，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难怪胡桃桃的态度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几种。
胡桃桃看了叶天一眼，暗自抿了下嘴。
现在不同以前，她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他，让他改过自新重新来过，有些事情，做了就是一辈子，无法回头。
她真正感到难受的是，自己明明提前知道了，却也无力改变。
胡桃桃站起身，拒绝了叶天的帮忙，独自带着碗筷进入厨房，哗啦啦地开始清洗。
许久之后，胡桃桃端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叶天讲述一些事情，一些和危险不再相关的小事。
比如这里的房子是她和胡豆的爸爸妈妈留下的，当时还预留了胡豆结婚后的位置，但不幸的是，他们在十年前的灾难中走了，独留下年幼的两人，为了照顾胡豆，姐姐带着弟弟前往王区打工赚取报酬，租了一间小公寓，而就在那时遇到的夜天。
比如胡豆原本的名字不是这个，而是跟她一样的叠词，但是邻里的几个孩子总喜欢拿吃饭睡觉打豆豆这句话来玩游戏，导致胡豆总是被欺负，于是她就跟父母闹，要求将胡豆名字去掉一个字，但是之后她发现，弟弟虽然改了名，但依旧逃不掉被欺负被取笑，直到遇到了夜天。
比如胡豆总喜欢拉着夜天去偷看女孩子洗澡，但被发现后，总是性格乖张的夜天顶锅，外表乖巧的胡豆成了比较无辜的那个，事后胡豆拉着夜天总结经验，总是抱怨夜天动作不能轻一点，如果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抓，夜天则每次笑嘻嘻说看到就赚到了，不就是挨一顿打嘛。
比如……
不知过了多久，叶天轻轻为胡桃桃盖好被子，没有惊动她地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一遍遍过着那些小事，温馨的感觉让他如沐春风，险些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