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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长公主近日颇觉无趣,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御苑的燕子剪了十回柳,她连手帕都懒得甩。

她以前常常跟在九皇姐和十皇姐和许夏云后头。

可惜现在九皇姐和驸马王瑞许夏云远镇抚州,日日与风沙为伴。

十皇姐嘉瑞又凤舆高抬,搬进了公主府和顾睿过日子去了。

昔日三人的小团伙,如今只剩她一个,在宫墙里晃来晃去,活像被剪断线的纸鸢。

荣乐、荣安两个侄女来邀她骑马、投壶、赏花赏树,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懒懒摇头:“景还是去年的景,人还是去年的人,便是比试一回,输家都不换,有什么意思?”

说罢便歪在栏干上,拿团扇拍蝴蝶,拍得蝴蝶也飞得没精打采。

荣妃听瑞安公主说“小姑姑愁得长蘑菇了”,笑得弯了腰。

第二日便派人来请:“本宫新得了一副象牙牌,缺个冤大头,啊不,缺个牌搭子,正好皇妹合适。”

嘉兴本不肯,奈何荣妃亲自来拎人,一路把她提到桃灼殿。

殿中已摆好八仙桌,赵妃、黎婕妤一左一右端坐,面前堆着金锞子,亮闪闪地耀人眼。

荣妃笑眯眯地洗牌,特意看着嘉兴长公主说,“先说好,输了要给金豆子,给不起的就要当场作诗夸赢家‘貌比潘安、智胜诸葛’。”

嘉兴咽了口唾沫,她合理的怀疑,她们这三个牌搭子,是合伙欺负自己来了。

果然,第一把,她刚摸到天听,就被赵妃截胡。

第二把,荣妃暗杠自摸,三家通赔。

第三把更惨,赵婕妤放了她一炮,她刚喜滋滋推牌,才发现自己少一张幺鸡。

诈胡,双倍罚。

金锞子叮叮当当流走,比御沟的水还快。

嘉兴输了好几把,心更痛了。

想要赖账的心情达到了巅峰,她可怜巴巴地掏荷包,里头没几颗金豆了。

荣妃挑眉:“行吧,不要你金豆子了,作诗夸我抵账吧。”

嘉兴涨红了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春眠不觉晓,荣妃娘娘容颜好……处处闻啼鸟,荣妃娘娘牌艺高……”

殿内哄然大笑。

荣妃一扬手,象牙牌重新排成一道雪墙:“再来!今日我可得多听几首夸赞来,可不许走。”

嘉兴长公主惨叫一声,觉得真是皇姐走了,自己孤家寡人,才得此境遇,她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却被按回椅上!

母后皇太后喜爱嘉兴长公主,也许是为江宁伯府再添一道保险。

于是请安过后,她独留嘉兴,亲手递上一盏蜜渍樱桃,笑纹里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好孩子,若把你配给江宁伯府长房的承爵长孙,你可嫌哀家多事?”

嘉兴捧着鎏金小盏,指尖在盏沿转了一圈,抬眸先问:“那往后儿臣能出京么?三姐姐、四姐姐、九姐姐都出过京,看过外头的雪和风沙、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儿臣也想去看看。”

面对嘉兴长公主的小小愿望,母后皇太后笑意温和:“他是长房长孙,必要撑起家里在朝堂上的架子骨,若有谋外放的时候,你想不想跟着去自然是要随你的心意。”

嘉兴想了想,其实和四姐姐一样,能出去转一圈也很好,就同意了。

母后皇太后便去和皇帝说了。

皇帝现在大权在握,不需要用公主出降来平衡朝政,便无所谓这个,他说,“皇妹愿意就好。”

就这样,江宁伯府又迎来了定亲喜事。

嘉瑞长公主和顾睿再入宫来贺,

听说十皇姐来,想念她多日的嘉兴忙扑到廊下迎她,却见嘉瑞递上一只剔红匣,里头躺着她公爹顾学士亲笔的《九成宫》字帖,纸墨簇新,显然是刚拓的。

嘉瑞还笑眯眯的说:“知道你缺一手好字,这帖子给你临,省得往后叫人瞧了短处去。”

嘉兴见皇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她抱着字帖,只觉心口又被扎一刀。

这礼分文不花,还顶了雅字,比她那把金豆子轻多了。

更何况,嘉兴的字也是宫里的大家教的,虽比不上顾学士有风骨,可短不能称一句短处。

当晚,因为在荣妃、赵妃的牌桌上失了金豆子的嘉兴长公主十分心痛的趴在案头,给远在抚州的九皇姐嘉善写信,笔锋都带着怨气:

“……十皇姐如今是越发精了,定亲这等大事,竟拿公爹的字帖当回礼,一文不花还落个雅名,她也太扣了!!!我可是她亲妹妹!!兄弟姐妹里唯一的妹妹!!!可怜我在荣妃和赵妃那输得倾家荡产,她倒省下一笔巨款。九姐,你何时回来替你可怜的幼妹声张正义?谴责这起子坏人!再输下去,我怕是连经营公主府的银子都没了!”

信尾,她还画了一只瘪了的钱袋子,旁边补两颗泪珠,墨迹晕开,像真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