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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海礁赶回了家中。

经过前院的时候,他往表叔公谢文载屋里瞄了一眼,发现后者还未回家,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他回到正院,发现二叔海长安在自己屋里坐着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偷溜的行为暴露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盘坐在炕上正埋头写字的妹妹,见海棠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在暗示他不要惊慌。他顿了一顿,把心一横,便走到二叔面前,乖乖低头认错。

海长安无奈地看着他:“若真有要紧事要出门,不想跟你爷奶说,至少要跟你二叔我打一声招呼吧?这屋里放着那么多要紧的账簿呢,你就放心你妹妹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就算你妹妹武艺不错,可她也不可能闷头在屋里关上几个时辰,也需要吃喝休息。万一她离开的时候,有人摸进你屋里了怎么办?随便点一把火,这堆账簿就保不住了。回头你爷爷和表叔公从外头回来,你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海礁半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继续老实认错。

见他态度诚恳,海长安的气也消了,便把今日自己在家附近发现了可疑之人的情况告诉了他:“幸好镇国公早有准备,知道咱们家青壮少,便把府中亲兵打散了安排到附近巡视,以防万一。我发现那些可疑之人后,立刻报了上去,如今整条街上的防护已紧密了许多,也就不怕杜伯钦的人狗急跳墙了。”

海礁听得暗暗后怕。若真是因为他擅自离家的关系,杜伯钦的人摸进海家,找到了正院,却发现守在账簿旁的只有他妹妹一个人……

海礁脸色都白了,但还没来得及冒汗,海棠便从旁边低声插了一句:“他们要是真的敢来,我就瞒不住了,全长安的人都会知道我是个高手,我还怎么装大家闺秀呢?”

海礁立时呛了一下,随即便忍不住想要偷笑。

海长安白了侄女一眼:“行啦,还没真刀真枪地跟人交过手呢,倒是自夸自傲起来。你当杜伯钦身边的人都如张平贵一般好对付?况且你抓张平贵的时候,身边还有你哥哥掠阵呢!”

海棠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哥哥不在,这不是还有二叔么?二叔自然比哥哥更强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真要遇上外敌了,您是主力,我来给您掠阵,包管叫来人通通有来无回!”

海长安没好气地说:“你就少说两句吧!今儿若不是你帮着你哥哥撒谎造假,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这档子事儿!”

他转向侄儿:“你要出去,定要跟我打声招呼。我若知道正院里只有你妹妹和你婶娘侄儿在,就不会再跑到外头巡视了。便是真有歹人摸进来,我也能把人拿下,至不济,也能把人拖到镇国公府的人赶到。可你不出声,我便以为你还在家里,可以放心出门,那岂不是很容易叫人钻空子?

“今儿是咱们家走运。那杜伯钦发家的时候,咱们早已离开了长安,只有些老资格还记得你爷爷的本事。如今他刚回长安,杜伯钦不知他的厉害,只把别的账房好手当成了目标,最怀疑的便是住在长安县衙后头的老朱,差一点儿就真让人翻墙进去了,幸好镇国公府的人及时发现,制止了他们,只是他们跑得太快,没能抓到人。今日是老朱替咱们家挡了一劫,可你也要引起警惕才行。有什么事这样要紧,能让你放下家里的账簿和家人的安危,非要瞒着所有人偷溜出去?!”

海礁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回到家附近的时候,会看到长安县衙那边一片喧嚣,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

他又是后怕,又是庆幸,面对海长安的质问,他也低头老实交代了:“金嘉树近来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向他姨母写信报平安。老军师打发人把他家案子最新的进展告诉他了,劝他别着急,想要让那背后主使者受到惩罚,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难办的原因也说了。他估计是听进去了,怕真在信里告诉了他姨母自家遇到了什么,会让他姨母为难,怕他姨母为他喊冤告状,反而会遭到真凶报复……

“他心里还有些拿不准,不知道他姨母是不是真的在乎他遇到的事,毕竟他从没有跟这位亲人相处过,也不知道她是否真心关爱自己……他如今迟迟不敢写信报平安,只跟我说了,我觉得这如何能行呢?若他不给他姨母写信,他姨母不知实情,还不知道会如何胡思乱想。况且镇国公府那边,也需要他的信来做辅证……”

海长安听明白了:“你今儿就是为了这事儿劝他去了?”

海礁点头:“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事情轻重,他也知道这封信是必须要写的,还得写得亲热一些,语气可怜一点儿,得让他姨母心疼他才行。有他姨母站在周家这一边,这一状才能告得更加有底气!”

海礁做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毛病,海长安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虽然你做的是正经事,但也该跟长辈们说一声。”

“我记得了,下次再不敢瞒着。”海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原是想着,金嘉树的心事不好让太多人知晓,若叫老军师他们知道,可能反而会嫌他做事瞻前顾后的不够干脆。可若是没人催他,他一直拖着不肯写信,那信什么时候才能送到京城呢?索性快点解决了这件事,我也能安心帮爷爷查账,将那杜伯钦拉下指挥使宝座了。他在金家的案子里,也算是个帮凶了。他早日归案,金嘉树也能更安心不是?”

海长安想起自己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虽然得海家收留,可心里还是满怀不安。因为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年纪又小,改名换姓,还离开了熟悉的长安,完全依赖养父母的善意存活下来,每每会忍不住揣测海家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有什么用意,生怕自己犯了忌讳,惹人生厌。

金嘉树的纠结,海长安完全能体会。他当年还与海家人打过几年交道,颇为相熟。可金嘉树自打出生,就没见过那位姨母,甚至是近几年才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又怎敢笃定,对方一定会为他做主呢?一切的纠结犹豫,都来自内心的不安。那种感觉,海长安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他放软了语气:“等账簿的事告一段落,你得了闲,就多去陪金嘉树说说话吧。他刚刚失了亲人,又要养伤,内心必定有许多苦闷。你既然认了这个朋友,就该尽一尽朋友的职责。在这个世上,恶人歹人从来就没消失过,但好人也有不少。让他别因为遭遇了一些惨事,便觉得自己的前程黯淡无光了。别的倒罢了,他既然是在长安地界上遭的难,杀他家人的还是周家的仇人,镇国公府就一定会安排好他将来的生活,不会让他无依无靠地流落在外的。”

海礁眨了眨眼,体会到了二叔语气中隐含的关心与好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是,我一定会好好开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