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白痴吗!”
少年愣了一瞬,忽然对离末大吼。
“什么梦想啊,什么觉悟啊!怎么可能战胜得了那种怪物啊,这明明就是自杀啊!”
“哼,居然敢骂我这魔王军最强智将是白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少年。”离末冷冷地看着那个小个子的少年。
熔岩如同雨幕般在他眼前滴落,将他脚边本是满盛着花朵的土地变为一块块斑驳的黑土,天空中那道保护着他们的墙壁在逐渐的崩塌,他拖着已经快完全失去知觉的腿度步向前,拽着少年的领子将他提到了空中。
“就跟你说的一样,这只不过是在自杀罢了。”
离末用身体为少年挡住了火雨,无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呲呲声从他身后传来,但离末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但在这里的谁又不知道呢?他是在赶着上去送死?为了能让领主亲自为他主持葬礼,还能有百人、千人前来送行?他会葬在神山山脚的公墓里,坟前还会堆满白花,你是觉得他是为了这些吗?啊?”
少年在离末鲜红的视线下发颤,那是居高临下的、无可比拟的威严,他想停止思考,但大脑无比清醒,因为仿佛有一只手正在握着他的心脏,一旦他移走注意,心脏就会被捏成碎片。
“少年,认识自己的软弱吧,只有认识到自己的软弱才会变得强大,然后自豪吧,因为你能见证到一个英雄在此陨落。”
离末用尽力气将少年扔往了后方,而他则转过身挪动到了守林人身边。
越靠近火源的地方,氧气越是稀薄,热浪吹得他近乎要昏了过去,他竭尽全力地站住了脚,像撑杆一样背对背地靠在了老人的身上。
“将军,我在这没有妨碍到你吧?”离末笑着说。
一定会被骂的吧,毕竟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但老人却摇了摇头,扬天大笑,鲜血也顺着他的嘴角流出:“这让我想到了几百年的事情,那时候我们不能像这样背靠着背并肩作战,但现在我们却能像这样靠在一起,你在我身边给了我莫大的勇气,这一次,只要我的身后还有我的士兵,我就不会再逃了。”
长久的对峙让怪物失去了耐性,它将前蹄扬向天空后落下,只要补上这一击,面前这些挣扎的人都会如同蝼蚁一般被它压碎。
脆弱的光墙承受着重压,老人眼前一黑,刚才还在不停地从堵满了鲜血的耳朵往脑子里钻的咔嚓声也不见了,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肚子里也像一团浆糊,应该是刚才的冲击把自己的内脏全震碎了吧,老人冷静地推测道。
果然不能抗住这家伙吗。
老人万分懊恼,他像陷入了泥潭一样,意识渐渐模糊,无力、弱小、懦弱的感情在弥漫,就像变回了开始寻龙之前的自己。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老人说。
“我不能是这样的。”老人说。
“加油啊,将军。”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那种感觉很熟悉,他被这样拍过无数次。
是那个他无法忘怀的守林人。
“加油啊,将军。”额头传来了嘴唇的温度。
是妻子温柔的声音。
“加油啊,将军。”身后响起了威武的呐喊声。
是士兵们惊天动地的助威。
“加油啊,将军。”
那是离末撕心裂肺的呼喊。
意识回来了,还不能倒下。
“喝啊!!!!”
就跟老人始终屹立不倒一样,任由怪物怎么践踏,那堵已经摇摇欲坠的光墙始终都没有破裂。
发狂的火蜥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扬起了尾巴狠狠地砸到了光墙之上,坚硬的鳞甲顷刻间火花四溅。
一次。
两次。
三次。
老人的整个眼睛已经变成了黑红色,血污已经浸得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知道自己已经随时可能倒下了,但是现在必须要多撑一会,哪怕是一秒也好。
“呵呵,我就说吧,什么梦想、什么觉悟啊,不过都是些疯子!”
被离末丢会后方的少年无力地瘫跪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天空,黑烟漆黑地延伸远方,看不见尽头。
只是他话音才刚落,就起风了。
那是冷彻骨髓的风。
撼动了大地的咆哮声从山岳间、溪流下、林木中腾涌而起,像是百兽之王愤怒的嘶吼、又像是悠远而来的鲸鸣,在那非比寻常的压迫力之下,就连那怪物也停止了动作。
银色的影子冲上云霄之间,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一滴雨落在了离末的鼻尖,接着暴雨倾盆,像是天空上游的水闸开了闸门,水柱贯通天地,雨流驱散了黑烟,浇灭了烈焰,就连那狂傲不堪的怪物也变回了四条脚的小蜥蜴。
一切都在雨帘下归于平静。
“老爷子,你看到了吗,老爷子!那是...那是!”
离末激动地不能言语,只有拼命地呼唤着身后的老人,但是却没能得到他的回应,那本是他苦苦寻找的东西,最激动的应该是他才对。
身后的依靠像是坍塌的墙,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倒下。
“老爷子......”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离末站在原地,望着天空中已经不见的影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