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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否卦之中,看似不起眼的水伞,居然,稳稳的将骷髅百倍禁锢其中。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她是知道所谓的骷髅百倍该是有限制的。

毕竟,将伥鬼一生所有的修为凝聚在这一刻,听起来确实令人惊叹和恐惧。

这肯定不会是一件无上限的事情!

试想,若是能凭借这种本领将修为提升到极致,好比大乘?那岂不是乱了修仙界的秩序?

若是个妄图拉人陪葬的变态,是不是可以凭借着这般的本事毁掉一方界域?

毕竟,大乘修士乃是顶峰的存在。

便是骷髅百倍有时间局限,但对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巅峰高手来说,眨眼之间倾覆一界并非什么不可达成一事!

伥鬼家族若有这等本事,它们绝不会还能过如此安宁的生活,也绝不会还这么籍籍无名,臭名昭着。

毕竟,有本事的大佬,旁人都会畏而生敬的,谁又敢不怕死的去鄙夷他们呢?

心中想的透彻明晰,盛红衣却更清楚目前的局面。

有上限不代表不危险,尤其对手是个鬼将!

所以骷髅百倍,至少得有个化神级别!

以金丹对化神,盛红衣知道自己太托大了!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越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盛红衣的头脑越是清楚。

时间好像被拉长,盛红衣做的每一步,都是她精细盘算过得结果。

骷髅百倍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时间短。

魂魄越是虚弱,时间越短。

焚邪剑阵对它的消耗是极大的!

所以,她只要挺过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就行了!

兴许是十息?二十息?

然,一切至盛红衣用琉璃净水幻化出来的佛门宝伞对上它之时,盛红衣既诧异又随即松了口气!

伥术的修为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弱。

身为鬼将,骷髅百倍的修为也并未超脱鬼将的范畴?!

竟然,还不如当年只有筑基的伥广么?

这是为何?

盛红衣不解,但敌人越弱,自是对她有利。

她眉眼微灿,五色灵气在她手中幻化出惊人的璀璨光芒!

逐渐的,灵气的灵性迅速的收敛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佛性自盛红衣的双掌之间喷薄而出。

掌心,卍字如链,往透明的伞上叠加而去!

整个伞上,卍字纹一个接着一个,整齐排列,它们首尾相连,又丝滑的如水一般,流动间,靡靡梵音随水生迸溅,充斥在周遭,振聋发聩!

伥术,是伥鬼,在盛红衣眼里,它属于邪祟之中的邪祟,万恶之源。

对于这等东西,盛红衣是忌惮又厌恶!

她厌恶他们的作恶多端。

至于忌惮,盛红衣没有细想过为何,就是本能都觉得这些玩意儿要是不处理干净,恐成后患!

是以,她一上手,便用了琉璃净水压制!

而佛门宝伞,属于佛门法器,它们“张弛自如,曲复众生”,有“遮蔽魔障,守住一方净土”之功效!

用琉璃净水幻化的宝伞,佛力叠加,扩大了十倍百倍之力。

伥术有骷髅百倍,她盛红衣有佛力百倍,很公平不是吗?

天地否先断了伥术的骷髅百倍的路,让它上不得天,下不得地!

佛门圣水琉璃净水随后居上,克制它,也净化它!

为了拦住它,盛红衣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事关生死,自是底牌尽出方能保命!

只一击,居然就轻易的将那伥术给抓住了?!

明明,按照盛红衣的预想,她是准备了七重伞的,七重代表超脱六道,得以解脱!

只没想到仅仅用了一道!

伥术这实力弱的有些过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了。

卍字符文在伞上罗列,慢慢的,那些线条扭动了起来!

金色的符文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佛字,镌刻在伞上!

若是近看,便知是往生经!

伥鬼是害人之物,死于他手中的不知有多少生灵,而今他死了,业障便消了,那些个冤死他手的生灵便也得以将这一笔业障消除掉,得到解脱。

盛红衣做这事儿,是出于对万千生灵的怜悯!

说不出为何这么做,自黑莲那一世黑莲自爆之时尚记得默念往生经开始,盛红衣便时常如此!

以前,她尚且为之纠结,什么事儿她总想着刨根问底,寻求个原因。

如今不了,一切不过就是顺从本心罢了。

她愿意为那些亡灵超度,尚且行有余力,那便做呗!

往生经一字一字的在宝伞上显现,佛力逐渐空前高涨,自那伞为中心,佛光莹莹,普照众生!

不远处,季睦静静看着这一切,没做任何的评价,一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傀元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即将涣散的双目之中,没了怨恨,没了不甘,更没有了疯魔的血色。

他的瞳孔变得无比的干净又迷茫,如初生的婴孩,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纯善。

脑海之中,一切的纷扰、疼痛都离他远去了,他能记住的居然是年幼之时同还是孩童的族人们一起刻苦修炼的时光!

那时候,族里的事情同他们无关,每日所想便是怎么能把修炼任务完成少挨点揍;

如何又能完成功课又能偷溜去玩儿;

今儿个族兄弟们比自己厉害回去怎么交代……

单纯琐碎,他以为他完全忘了,没想到它们一直藏在记忆的深处,从来不曾或忘。

原来,他早就累了啊,自族中这些事情压下来,他再没有了单纯的修炼之心。

他被迫虚与委蛇,被迫做那些他曾经从未想过的事情,期待着重燃傀家的荣光。

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他没法做那个扛起重燃家族荣光的勇士,永远不能。

可是,他不能说,不敢说!

那些族人如缠树的藤,他们缠在他的身上,依赖他又束缚他!

如今他才发现,他早就在这些藤的缠绕之中,被吸干了养分,枯死了。

只是,他被藤缠着,也被它们支撑着,所以一直有一种自己完好如初的错觉罢了。

现在,终于解脱了吗?

他的双眼终于涣散开来,嘴角却露出了笑容,远远的,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女人朝他走来,巧笑倩兮。

那是他年少时候的梦中佳人啊。

他记得她的名字,是嵬娟!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惜他知道不是。

不过,好在,这一世快要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下一世,哪怕做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凡人或者凡兽,惟愿一世温饱安宁即可。

他的眼前,更加的模糊了,似有七彩光拂过,紧接着,他觉得他浑身一轻,如一根羽毛,终于摆脱了拖累他的躯壳,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真好啊。

一贯淡定的秦广王这时候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有了他平日矜贵气质,甚至带上了村口常见的大黄狗的憨态。

真的不能怪他失态了。

原爷说不要干涉红姐,他便是担心,也不敢干涉。

可,刹那间的佛光,只要他没有眼盲心瞎,五感封闭,那是绝对能够看到的。

这还怎么……回避的了?

再说了,阴沉黑幽的幽冥界,哪里能承受这样的金光灿灿!

红姐……红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道还是佛?

难道一早原爷就知道红姐身份有异?

定然如此,否则如何这般对红姐充满信心?

如此想罢,他朝着虚无草拱了拱手:

“原爷神机妙算,我真没想到红姐竟然是佛门之人,难怪原爷对红姐如此放心,如伥鬼这般的鬼魅,佛法对它们正正好有压制奇效。”

虚无草晃了晃:

“……?”

一时之间魍原有点懵,怎么突然就对他拍起彩虹屁来了?

原先他对盛红衣那丫头的怪言怪语特别不喜欢,因为听不懂。

现在,他已是能灵活运用,还觉得特别贴切呢。

这种彩虹屁,他才不买账呢。

他什么时候说过丫头是佛门之人了?

多年不见,秦广王脑子是不是不行了?

难道他没见到盛红衣全身灵气充沛的模样么?

而且,他实际上并不知道盛红衣又遇到了伥鬼!

秦广王莫不是忘了,他让他去探了一眼盛红衣,他说不认识那伥鬼来着。

介于秦广王一直很靠谱,魍原也没当回事,一个鬼将,需要他们在意么?

早知是伥鬼,他定然要提醒一下盛红衣的。

幸好,盛红衣抗住了骷髅百倍。

魍原想想有些后怕,就对没有“据实相告”的秦广王有些不满。

他语带警告:

“胡说什么?你红姐是玄尘门弟子,你今天第一天知道?”

因为这,他一直深深嫉妒着玄尘门,若不是玄尘门横插一脚,成了盛红衣的师门,他倒是想毛遂自荐来着。

坏就坏在玄尘门是一方巨鳄,无法装作看不见,这若是个不相干的小门小派,魍原都不会承认的,早就下手抢徒弟了!

什么?有失道义?

他魍原本就是个恶鬼,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道义又是什么东西?

“……可是她……”

秦广王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自己也懵的厉害,眼见为实,可是之前盛红衣施展道术他也不是没见过!

这般,究竟算怎么回事?

道门中人如何能精通如此高深的佛门法术。

那带着超度之力的法术,可不是随便一个佛门小尼能做出来的!

他若是连这点眼力界儿都没有,这十殿阎罗的首座也不用坐了吧?

可很明显,原爷对这事儿似乎讳莫如深?

“这有什么?这件事儿你看过就算了,烂在肚子里吧,反正吧,你记住,你红姐不太一般就是了!”

这有什么?

他还见过盛红衣施展过魔灵气呢。

那由魔灵气幻化而出的黑色莲花,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只不过,这些就不用同秦广王说了。

好在秦广王是他信任的下属。

又好在因为那无眼黑冥归来,魍原怕再引动什么未知的麻烦,提前让秦广王在方圆百里之内设下埋伏,若是有什么进入必然引动埋伏,而今一切尚算安然无恙。

不过:

“那三只躲在符里不出来的缩头龟不能留了,回头都处理了吧。”

从盛红衣拆解了这三只缩头龟的符箓,明明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又退出便知,盛红衣对那三人没动杀心。

不过以她的谨慎……现在动不动杀心还未可知。

让秦广王出马,只是魍原以防万一留下的后手。

原爷都说的那么明了,他再不听,那就是非要和原爷逆着干了。

没有哪个当人下属的会这般的。

他压下涌动的心思,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是,原爷,不过,红姐那个师兄需不需要一并处理了?”

这一定是红姐的秘密。

秘密,如何能让外人知道呢。

秦广王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切还能好生站着,是占了自己是原爷的下属的光。

不过那个季睦……一旦他说出去这里看到的一切……红姐会很被动吧。

至于说红姐同他有同门情谊?那又怎样,他有一百种办法无声无息的处理掉对方。

“不用处理!他跟你一样,是个聪明人。”

魍原一语双关,顺便夸了夸秦广王。

一直以来,魍原最信任秦广王,就是因为他聪明。

他聪明却懂得不露锋芒,还有绝对的忠心,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秦广王摇摇头:

“聪明人更应该处理掉才是。”

聪明人了解聪明人。

身为聪明人,最是懂得拿捏人心和把柄,留把柄在聪明人身上,实在危险。

虚无草慵懒的舒展着叶子,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下属的不赞同,却道:

“秦广王,你知道情么?情能产生信任和牵绊。”

“季睦同盛红衣的情,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也是真心相待的兄妹之情,聪明的他可能会背叛盛红衣,可聪明又有情的他,却不可能。”

其实,这是双向的,盛红衣不知道季睦能看见这些吗?

可她还是用了。

说完这话,魍原便不说了,图留下秦广王眼神微眯,满是若有所思的深究之意。

盛红衣这边儿,往生经终于在伞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落成之时,天地否卦中,突然“嗡”的一声,嘈杂哭声冲天而起!

盛红衣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见伞中,一个又一个的血色的光点飞了出来。

那就是这伥鬼这辈子造下的业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