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湿滑的石阶覆着一层暗绿色苔藓,每一步都伴随着“吱呀”的打滑声,仿佛随时会将人拖入无尽深渊。
向下倾斜的坡度越来越陡,四人不得不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扶住两侧冰冷的岩壁。
——岩壁上布满细密的水珠,混杂着陈年的血污与腐土,触感黏腻刺骨。
空气中的血腥与腐朽气味浓得化不开。
像是无数具尸体在黑暗中腐烂了千年,呛得人鼻腔发痒,胃里翻江倒海。
苏晓好几次都忍不住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四人头顶的头灯是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束勉强照亮前方三五米的距离,更远的地方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在狭长的通道里不断回荡,放大了十倍不止,让人心里发紧。
他们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挪动,生怕失足坠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的石阶终于消失,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气流,紧接着,视野豁然开朗。
一个比之前主墓室庞大数倍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竟是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
穹顶高耸入云,隐没在黑暗中,无数尖锐的钟乳石从上方垂下,长短不一,如同巨兽的獠牙,在头灯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嶙峋的岩石和干涸的水洼,水洼中积着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其他污秽。
墓室中央,一座高出地面数尺的方形石台突兀地矗立着,石台由整块黑色岩石雕凿而成,四周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鬼神图案。
——那些鬼神面目狰狞,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三眼圆睁,手中挥舞着各式利器,仿佛在嘶吼着镇压什么;
图案间隙还刻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符文,符文流转着淡淡的暗红色光芒,透着一股诡异而强大的能量。
而石台之上,赫然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
棺椁通体由不知名的漆黑金属打造,表面光滑如镜,却泛着一股不祥的幽光,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
令人震惊的是,这棺椁并非平放,而是呈四十五度角斜立在石台中央,棺盖敞开着一道巨大的缝隙,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断裂的痕迹,仿佛被人强行撬开,又像是在冥冥中等候着什么降临。
棺椁之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巍然屹立。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龙纹袍服的男子,袍服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腐朽成碎片,挂在身上摇摇欲坠,露出下面干瘪却依旧挺拔的身躯。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光泽,如同庙宇里供奉的怒目金刚,紧致地贴在骨骼上,没有一丝松弛。
男子双目圆睁,眼珠早已干涸成两个深黑的空洞,却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凶戾之气,那股气息如同实质,仿佛穿透了千年时光,死死地盯着闯入这片禁地的不速之客。
他的双手高高举起,呈托举之势,掌心捧着一面古朴的青铜镜。
镜子约莫脸盆大小,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纹路细密流畅,一看便知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然而镜面却并非寻常铜镜那般光可鉴人,反而一片混沌的暗沉,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又像是一潭凝固的墨汁,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正是壁画中的,这个墓室的主人翁——屠王。
而最诡异的一幕,莫过于这具明显是屠王尸身的脚腕。
两条粗如儿臂的黑色铁链紧紧缠绕在上面,铁链表面布满了锈蚀的痕迹,却依旧坚固异常,链节之间碰撞时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
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他身后的棺椁内壁,与漆黑的金属融为一体,将这具千年不腐的尸身与华丽的棺椁牢牢锁在一起,动弹不得。
棺椁本身堪称一座移动的宝库:
表面镶嵌着各色宝石、美玉,红宝石如凝血,蓝宝石似深海,翡翠通透欲滴,在头灯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棺椁边缘还挂满了金银器皿和精致的玉器,金器流光溢彩,银器洁白如雪,玉器温润通透,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可这束缚亡者的粗重铁链,却与这极致的奢华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压抑。
“他……他怎么是站着的?”苏晓躲在李默身后,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颤,几乎不敢直视那具恐怖的尸身。
光是那股扑面而来的凶戾之气,就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发软。
“脚上还有铁链……是谁锁住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默眉头紧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见过不少古墓遗迹,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下葬方式,这根本不像是安葬,更像是镇压。
张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面被捧起的青铜镜上,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声道:“那就是……盾牌上提到的,能镇煞的青铜镜?”
叶彤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在屠王尸身和那面青铜镜上。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煞气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墓室的煞气源头,正是这具站立的尸身。
而那面青铜镜,则像是一个无形的枢纽,不断吸收着尸身散发出的煞气,又将其转化为某种温和的能量,维持着整个墓室的微妙平衡。
“他不是自愿站在那里的。”良久,叶彤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是被封印在那里的。这棺椁,这铁链,还有这面镜子……合在一起,是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
她突然想起之前从尸傀身上取下的盾牌,盾牌背面刻着的“以煞养煞,唯镜可镇”八个古字在脑海中浮现。
原来如此!
这面青铜镜不仅仅是用来镇压煞气,更是在利用屠王自身的煞气来滋养某种东西。
或者说,是维持这个封印法阵的运转,让屠王的尸身千年不腐,同时也让他无法挣脱束缚。
是谁布下了这个如此庞大而诡异的局?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叶彤思绪翻涌之际,那面被屠王高高捧起的青铜镜,镜面突然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般,荡漾起一圈圈细密的水波!
混沌的镜面上,水波渐渐凝聚,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暗色长衫的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淡淡的幽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优雅而冰冷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正是那个幕后黑手——“收藏家”!
“欢迎来到最终的陈列室,我亲爱的鉴定师们。”收藏家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如同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看来你们已经见到了我最珍贵的‘藏品’之一——屠王,以及这面维系着他‘活性’的‘镇煞玄镜’。”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最终落在叶彤身上,尤其是在她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手中那枚白玉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
“不得不说,你们的表现远超我的预期。尤其是你,叶彤。”收藏家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却更显阴狠,“这块玉品质上乘,竟然能吸收如此精纯的屠王煞气,真是完美的……催化剂。”
催化剂?
叶彤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默再也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虚影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警惕。
“干什么?”收藏家轻笑一声,笑声带着一丝疯狂,“难道你们不想观瞻我催动这藏品的模样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屠王尸身上,语气狂热,“你瞧这屠王——我的藏品,他已经蓄势待发了。”
说着,他抬起右手,仿佛在虚空中操控着什么。
“这座古墓,这个封印法阵,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炼煞之阵。”收藏家的声音变得愈发阴冷,“屠王是阵眼,玄镜是枢纽。
千百年来,它不断汲取着这片古战场的煞气与无数亡魂的怨念,将其凝聚在屠王体内。
而你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四人,带着一丝残忍,“将是点燃这最终盛宴的火种!”
话音刚落,屠王脚腕上的黑色铁链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被点燃的炭火,红光顺着铁链飞速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棺椁!
棺椁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同时闪烁起来,红、蓝、绿、黄等各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的光幕。
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屠王尸身中疯狂涌出,那煞气比之前墓室内的浓郁百倍、千倍,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凶戾的气息,如同奔腾的野马,疯狂地灌入那面青铜镜中。
原本混沌的镜面瞬间变了模样,变成了一片翻涌的血海,无数冤魂的虚影在血海中挣扎、嘶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镜中传来,不仅仅针对周围的煞气,更直接锁定了四人的生机和灵魂。
他想让屠王吸收煞气,彻底被“激活”!
叶彤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体内的灵力和生机正在被强行抽离,灵魂都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吸入那片血海之中。
“不好!他要引爆整个封印法阵,将这里所有的煞气、能量,连同我们的生机和灵魂,一起炼化吸收!”叶彤瞬间明白了收藏家的疯狂计划,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阻止他!必须打碎那面镜子,或者……切断煞气的源头!”叶彤强忍着体内生机被抽离的剧痛,顶着那恐怖的吸力,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中央的石台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脚下的岩石仿佛都在晃动,那股吸力越来越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掀飞。
苏晓、李默、张诚也明白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叶彤之后,朝着石台冲去。
苏晓拿出背包里仅剩的炸药包,咬着牙拉开引线;
李默挥舞着工兵铲,试图劈开前方浓郁如实质的煞气;
张诚则双手紧握撬棍,眼神坚定,准备随时支援叶彤。
然而越靠近石台,那股吸力就越强,浓郁的煞气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壁,死死地阻挡着他们的脚步。
四人拼尽全力,也只能艰难地向前挪动,每前进一米,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而石台上,屠王那怒目圆睁的尸身,仿佛真的活了过来一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那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红光闪烁,透着一股嗜血的渴望。
青铜镜中的收藏家虚影,看着挣扎前进的四人,笑容愈发灿烂,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满足。
“来吧,献上你们的一切,成为我藏品录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绝望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笼罩着整个墓室,绝境,似乎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