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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是什么人干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王大磊摇摇头,我哥也摇摇头。我哥想要找到那具被人葬掩埋的尸骨,可是又不说找它要干什么。事后王大磊找了个机会告诉我,我哥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打听一个人。那个人失踪了很长时间,照种种迹象来看,还不知道是生是死。我哥打听不到那人的具体下落,就转而追查一些非常特殊的丧葬仪式。每次一有线索他就赶过去,把人家埋下去的尸骨再挖出来,看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们此番到明溪来,也是因为我哥查到这举行过人葬。我哥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他们千里迢迢地跑来,进村前后,大大小小碰上不少的事。为了镇压邪祟他们摆出了北斗灯阵,没想到阵法刚成,周家就派人追来了。周家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哥是要带着偷来的东西跑路,双方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干了一场硬仗。周家那边还动了枪,混乱之中反倒误伤了自己人。王大磊和我哥趁乱逃入矿洞,在洞口布了个阵,把追兵暂时堵在了外头。

周家那帮人来的匆忙没做好准备,到这儿的头一天晚上,就差点被村里的鬼物生吞活剥了。他们一时间也进不了矿,白天监视着矿口,晚上就在靠西那面山上扎营。王大磊估计他们是在等待后援,反正这狗皮膏药,算是粘上我哥了。我又想喝水,被王大磊硬塞过来一瓶白酒。他说现在物资紧缺,水是必需品,要省着点喝。林逸自个都好几天没正经喝过水,一天到晚地刨骨头,也不喊人帮忙。这矿洞里有个大乱葬岗,整个村子的人,都被烧死在里头了!你以为你看见的是矿渣,其实啊,那都是没烧干净的骨灰!听他形容那叫一个触目惊心,我说这么多的死人,怎么才能认出埋葬在其中的那位正主?王大磊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提醒说烧死的人骨头,那可是黑的。我马上醒悟过来,那个掩埋在骨骸当中的人应该没有经过焚烧,骨头也一定没有碳化!

我拿了铲子站起来,王大磊问我干吗去,我说我去帮我哥,顺便把水带给他,不喝水人根本扛不住!王大磊说他连我都不要,你去了肯定得给你轰回来。我说他轰他的我干我的,他自己不肯喝水,我还不能把他摁那往里灌了?王大磊一听就笑,说你小子还能摁得住林逸?他打架可真敢拼命,好像那胳膊腿,都不是自个的。他这话一下子敲在了我心上,又忍不住想起,周同和林逸这两个人名来。周同死了林逸却还活着,那个幽灵一样的小孩,和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大磊见我站着不动,又问我是不是不去了?我说去,你留这看家,要敌人攻进来了,记得吱大点声!我顺着他给我说的路走进矿洞深处,一开始曲曲折折的,脚下还有敷设进来的小铁路。到后来空间突然扩大,露出一块方圆约有一亩,挑高三四十米的大坑。这看着不像个矿坑,倒有点像是天然的地下溶洞。王大磊说的乱葬岗就在大坑中央,乍一看去,也就是一堆黑乎乎的矿渣。细看才发现没烧干净的颅骨和肱骨,在坑底四处散落着。我哥蹲在坑的另外一边,手里拿着筛子,不停地在骨渣堆里淘。他有时候会淘出什么东西来,随手一拣,扔进身后的筐子里。我喊他说哥歇会喝口水吧!他嘴都裂了,还摇头说不用。我说着就过去摁他,没想到刚一动手,我哥就倒地上了。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胳膊上却是热乎乎的,再一摸那额头,妈的都能烫鸡蛋了。我骂他不舒服不知道吭气吗?趁他爬不起来,过去拽了他就往回拖。我哥只稍微挣扎了一下,便任由我摆布。他身上软的一丢一扑沓,脸上全是灰,也看不出究竟脸色怎样。

我把我哥弄回洞里,王大磊正闲着没事抠脚丫子。见我们进来问出什么事了,直接用他抠脚的手,去摸我哥的鼻息。我挡了他一把,把我哥平放在地上,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喝进去一小口水,也不说哪儿不舒服。王大磊观察了一阵子,摆摆手说没啥大事,就是地底下太闷了,他又干活干得太猛,发了点内热。他让我哥躺下睡,拽着我出了洞,一下又换了一副表情,按着我的肩膀严肃地说:不能再让林逸这么干下去了!我问是不是被什么怨气阴气给冲着了?王大磊摇头,说情况比那糟多了。听他这么说我心都提到了嗓门眼,王大磊却压根不提具体会糟到什么地步。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皱巴巴的锦囊,打开以后,是一小撮干树叶子。我跟着他到乱葬岗去,看他把树叶立起来,插在北偏西的一个角落里。树叶一共五片,插了一会儿,居然从底部开始显现出嫩绿色。我急着喊王大磊过来看,说你行啊,这都能起死回生了!王大磊说他只是利用这种树叶落地寻根的本性,让它们把地脉中的阳气吸上来一点,然后叶子拿回去让我哥含着,短时间内,应该能保他没事。

王大磊撸起袖子,接过我哥的活,开始在那儿淘骨灰。淘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下来,恍然大悟一般,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我问他知道什么?王大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告诉我。他丢下手里的工具就往回跑,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也赶紧拔腿追上去,等着我们一前一后跑回洞里,却发现我哥不见了!

王大磊咦了一声,四下看了一圈,回头问我林逸哪儿去了?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才一会儿工夫,估计走不远。说着我就要往另一条通道里钻,被王大磊拖回来,说先别着急。我说我哥都那样了你让我不着急!哎呀糟糕!叶子还在乱葬岗那儿忘拿了!王大磊搔了搔脑门,叫我回去拿叶子,他顺着路去找找我哥,说估计是矿口的阵有变化,我哥过去查看去了。这种推测还算在理,王大磊比我熟悉地形,也熟悉我哥的活动规律。我只好顺从他的安排,调亮头灯,原路返回去取叶子。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的事,王大磊这人,跟齐方一样叫人捉摸不清。有时候他上赶着向我透露一些信息,有时候却又藏着掖着,不把话说白。

我对乱葬岗并没有特殊的恐惧,在我眼里,它不过就是一堆烧得看不出形的骨头。那几片叶子还在北偏西角落里插着,其中四片已经绿了一大半。还有一片却歪倒在地上,我把它扶起来,换了个地方重新插。没想到稍一用力,那干叶子便从叶脉中间断成了两截。难不成这插法还有讲究?我看着那片断了的叶子,心疼了好一阵。终于其它几片都绿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拔,又用手捧着不敢合掌。就在我正要往回走的时候,那堆貌似是矿渣的骨灰,突然哗啦哗啦搅动起来。我着实吓了一跳,当时脑子里就在想,是要有什么东西从里头爬出来了!堆在上面的骨灰往两边不停滑落下来,我还没来得及跑,这动静陡然便停止了。我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一场地震,九哥不是说过,矿难后明溪就经常地震。

想到这不由得松了口气,我捧着叶子,还是沿着路朝外走,都快走到洞口了,突然又想回头再看一眼。这一看,居然发现刚才干叶子断了的地方,露出来一小块白色的东西。我冲过去把它捡起来,认出这是一块人骨后,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我哥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它了,费那么大功夫,倒让一场地震把它给震了出来。我接着又在附近刨了刨,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部分。最后的结果是只有这么一小块,从形状看,是一节脊椎。我感觉这样的收获也不算小了,拿着它回去,至少能让我哥别那么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