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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林默”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认皮肤仍有温度,这才长舒一口气。

“又走神了?”

老道士的声音自背后悠悠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敲了一记,“打坐之时,心猿意马,小心走火入魔,毁了你这身修为。”

“弟子知错。”

“林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重新盘腿坐好。

山间晨雾未散,沾湿了他的道袍下摆,凉意沁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强行压下,再次尝试入定。

可那些画面总是不请自来——

先是母亲那苍白如纸的脸庞。

他虽不记得出生时的具体情景,但村里人总说,他娘在生他时大出血。

最后咽气前还死死攥着接生婆的手,求她一定要保住孩子。

然后是父亲佝偻的背影。

那年寒冬他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父亲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却一去不回。

三日后,猎户在悬崖下发现了他的尸体,手中还紧紧攥着几株新鲜的黄精。

最清晰的,是爷爷奶奶那枯槁的面容。

瘟疫肆虐,爷爷咳血而亡。

七天后,奶奶用最后的气力将他推到道观门口。

自己则倒在石阶上,再也没能起来。

那年,他十岁,成了真正的孤儿。

“生死无常,何必执着。”

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晨钟暮鼓,惊得“林默”浑身一颤。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抬头对上师傅那洞若观火的目光,“林默”慌忙低头,声音微颤:“弟子……弟子只是……”

“怕死?”老道士轻笑一声,拂尘轻轻扫过他的头顶,“世间谁人不死?连那传说中的彭祖,也不过活了八百岁。”

“林默”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他怕的,不仅是死亡本身,更是那种被世间彻底抹去的恐惧。

他见过乱葬岗的野狗撕咬尸体,也见过白骨在风雨中渐渐腐朽,化为尘土。

每当午夜梦回,他总梦见自己死后,躺在潮湿的泥土里,感受蛆虫一寸寸啃食血肉。

那种无助和绝望,如影随形,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想活着……”

他在心里默念,像一句咒语,又像是一种执念,“我想……长生不死!”

这个执念,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愈发茁壮。

老道士仙逝那日,“林默”跪在榻前,看着师傅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直至最后一丝生气消散。

他颤抖着伸手触碰那张突然苍老十岁的脸。

死亡如此具象,如此不可抗拒,让他心生恐惧,又更加坚定了那个执念。

接手道观的那年冬天,“林默”在藏经阁最角落的木箱里发现了一卷竹简。

虫蛀的绢布上记载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是关于封门村的。

“耄耋之地,有血池通幽冥,入之可驻颜长生。”

但是,想进封门村,得有开启那地方的钥匙——青铜龙符。

可这玩意儿,他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上哪儿才能弄到。

一时间,他束手无策,只能将那份执念深埋心底,等待时机。

此后的整整三年时光里,“林默”像着了魔一般。

翻遍古籍,访遍道友,却依然没有找到青铜龙符的下落。

直到那个雨夜。

“观主!观主!”

小道童慌慌张张撞开房门,“山下来了个怪人,说要见您!”

“林默”眉头一皱,缓缓放下手中的经卷,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雨幕中,一个披蓑戴笠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庭院里。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成一道道水帘,可奇怪的是,那人的衣襟却干爽如初——这分明是极高明的避水诀。

“贫道伍时。”

来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特来与观主论长生之道。”

“林默”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夜,两人秉烛长谈。

这伍时来历成谜,可本事却大得惊人。

上论星象历法,下通奇门遁甲,更对各家修炼法门如数家珍。

更让“林默”震惊的是,伍时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诵早已失传的《黄庭内景经》全文。

那流畅的程度,就像这经文是他自己写的一样。

“观主可知封门村?”

伍时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林默”手中茶盏差点跌落,茶水溅在桌上,洇开一片水渍。

只见伍时从怀中取出一物——

青铜铸造的龙形符节,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龙眼处两点朱砂,红得刺眼,宛如活物般注视着他。

“林默”的视线顿时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黏在青铜龙符上无法移开。

那龙纹的每一片鳞甲都与他在书中所见分毫不差。

此后,不过半年光景,整个道门陆续被这位横空出世的奇才所折服。

龙虎山的天师,平日里眼高于顶,见了伍时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茅山的道长,自诩道法高深,在伍时面前也得虚心请教。

他的名声如野火般在玄门中蔓延,很快就成了众人仰望的存在,就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直到某日,伍时在终南山举办的法会上,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展示出了青铜龙符。

“贫道已寻得封门村入口。”

伍时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长生之法,就在其中。”

道门中人虽想求长生,却也不是愚昧之辈。

起初众人将信将疑,眼神里满是怀疑。

直到伍时当众演示了几手失传已久的道家秘术。

又准确预言了几桩天机,每一桩都应验得丝毫不差。

这才让一些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三个月后,一支奇怪的队伍向深山进发。

除了“林默”,同行的还有四十多位被伍时说服的修行者。

最年长的玄诚子已经一百二十余岁,走路都需要弟子搀扶,身体摇摇晃晃的。

可他却坚持要亲眼见证“长生之法”,那眼神里充满了对长生的渴望。

“就是这里。”

伍时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坳前。

他高举青铜龙符,口中念诵晦涩咒文。

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龙符上的朱砂眼睛迸出血色光芒,像两只燃烧的眼睛。

山石如同活物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黝黑洞口,一股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