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失败对于俄罗斯西北方面军司令弗兰德尔而言是一个绝对的坏消息,前线传来的战报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隆美尔的装甲军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在他精心布置的防线上狠狠烫出了一个窟窿。先头部队损失惨重,两个步兵师和一个独立装甲旅的建制几乎被打残,被迫后撤重组。
那条通往彼得格勒至关重要的铁路和公路干线,此刻正暴露在德军装甲矛头的威胁之下。
他的指挥部设在一处隐蔽的地下掩体里,空气混浊,电台的电流声和参谋人员压低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极其凝重。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弗兰德尔终于爆发了,他将一份战报狠狠摔在桌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整整一个白天,我们投入了最精锐的先头部队,却连德国人一天都挡不住,隆美尔……这个该死的草原狼,怎么会跑到北方的森林里来!”
他口中的“草原之狼”称号自然源于隆美尔在美国内战时的辉煌战绩,这只按理来讲应该在南边的草原狼此刻却成了北边俄军的噩梦。
参谋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接话,他们都清楚弗兰德尔正承受着巨大压力,彼得格勒不能丢,这是政治底线,不然俄罗斯内部就要出乱子。
如果坐视援军被击溃,彼得格勒沦陷,他弗兰德尔的下场大概是不会比被宣传为“叛徒”的朱可夫好多少。
弗兰德尔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铺满地图的桌面上,眼睛布满了血丝:“彼得格勒在等待我们,命令——”
他的声音在掩体里回荡:
“第54集团军主力,必须在明天拂晓前,进入丘多沃以东的第二道防线,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德国人挡在铁路线以外。”
“所有能够调集的炮兵,包括方面军直属的重炮旅,给我集中起来,瞄准德国人的突破口和他们的后续部队,实施覆盖性炮击,不要节省炮弹!”
“还有,近卫步兵第3师,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反击。我们要让德国人明白,俄罗斯的土地,不是他们可以随意驰骋的沙地。”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记录并传达下去,整个俄罗斯西北方面军的战争机器,在遭受当头一棒后,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运转起来。
卡车、马车、甚至徒步的士兵,在黑夜的掩护下,如同无数溪流涌向拉多加湖以南那片燃烧的土地。
队伍中弥漫着复杂的卫国情绪,士兵们知道,明天将是一场更加血腥的消耗战。
与此同时,在彼得格勒城外,德军的包围圈正在如同绞索一般,一丝丝地收紧。
在距离前线有一段安全的距离的德军北集团军群指挥部里,这里的气氛与弗兰德尔的掩体截然不同,相较于那里的混乱和凝重,这里更多的是秩序井然。
博克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审视着当前的态势。
沙盘上,代表德军的蓝色箭头已经从南、东、北三个方向,将代表彼得格勒的红色区域紧紧包裹。
而在拉多加湖以南,一个尖锐的蓝色楔子(代表隆美尔的装甲军)深深刺入了代表俄军援军的红色防线内部。
“隆美尔干得不赖。”
博克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他用手杖轻轻点了点那个蓝色楔子:“一天时间,就敲掉了俄国人先锋的门牙,还逼得弗兰德尔把更多的家当往这个火坑里扔。”
他的参谋长在一旁附和:“是的,元帅阁下,曼施坦因元帅的‘旋涡’计划正在发挥作用,彼得格勒就像一块磁石,而弗兰德尔正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兵力贴上来。”
博克微微颔首,他完全理解曼施坦因的战略意图,彼得格勒的价值,不在于立刻占领它,而在于它作为一个无法被放弃的政治军事目标和精神象征,能够持续不断地吸引和消耗俄军本已捉襟见肘的战略预备队。
强攻这座城市?他并非没有考虑过,以德军的战斗力,集中优势兵力和火力,确实有可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拿下它。
但那样做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巨大的伤亡会严重削弱北集团军群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会立刻解除俄军增援彼得格勒的压力,使得俄国人可以将宝贵的生力军调往更具决定性的南线或中线,那将破坏曼施坦因的整个战略布局。
“告诉我们的炮兵和空军。”博克下达了指令:“继续保持对彼得格勒城内军事目标、交通枢纽和重要工厂的压制性打击,强度要足够让俄国人感到疼痛,感到窒息,但不必进行无差别的毁灭性炮击,我们要的,是一座被不断失血的孤城,而不是一片需要我们去清理的废墟。”
他顿了顿,继续道:“地面部队,维持现有防线,加强侦察和巡逻,清除俄国人可能的小股渗透,重点是以火力控制城市出口,不允许任何大规模突围或补给进入。”
“至于进攻……暂时没有命令。”
“是,元帅阁下。”
于是,在六月二十三日拂晓来临之前,彼得格勒这座伟大的城市依旧在德军的铁腕扼守下喘息。
天刚蒙蒙亮,德军的炮击便如期而至,不同于野战中的急促射,对城的炮击显得更有节奏。
从150毫米重榴弹炮到210毫米攻城臼炮,各种口径的炮弹带着死神的呼啸,划破黎明的寂静,落在彼得格勒的工厂区、铁路编组站、码头以及疑似指挥中心的地方。
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黑色的烟柱在城市各处升起,火光在渐亮的天空中显得黯淡却刺眼。
紧接着,天空中传来了引擎的轰鸣,梅塞施密特bf 109战斗机群呼啸着掠过,驱逐着任何可能起飞的俄军老旧战机,而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则像秃鹫一样,对着重要的目标俯冲而下,发出刺耳的尖啸,投下致命的炸弹。
在彼得格勒城内,市民的生活早已变成了生存。
市民们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和防空洞里,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感受着大地一次次的震颤。
食物配给已经降到最低限度,电力时断时续,自来水系统也遭到破坏。
绝望和坚韧,在这座被围困的城市里交织。每一颗落下的炸弹,都在加剧着这种煎熬,也都在提醒着莫斯科——彼得格勒危在旦夕。
然而在地面上,德军的步兵线却异乎寻常的“安静”,他们牢牢占据着城市外围的阵地,挖掘了深深的战壕,布设了密集的铁丝网和雷区。
机枪巢和迫击炮阵地构筑得极为坚固,士兵们警惕地监视着城市的动静,用狙击和冷炮消灭任何暴露的目标,却丝毫没有发起步兵冲锋的迹象。
这种“围而不攻”的态势,带给守城俄军的心理压力比一次凶猛的突击更大。
他们不知道德国人什么时候会真正冲进来,这种等待的煎熬能磨损最坚强的神经。
而在南边,隆美尔的装甲军迎来了更加疯狂的一天。
清晨,德军观察哨就报告发现大量的俄军部队正在进入对面的阵地,果然,不等德军完全巩固昨天的战果,俄军的炮火报复就率先到来。
数不清的炮弹带着复仇的怒吼,砸向了德军控制的突破口和周边区域。
这次炮击的规模和猛烈程度远超昨日,俄军显然投入了方面军级别的炮火,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弹片如同死亡的风暴席卷而过,刚刚占领的阵地瞬间化为焦土。
炮火延伸后,漫山遍野的俄军步兵,在督战员和军官的驱赶下,高喊着“乌拉!”,如同灰色的潮水,向德军的防线发起了决死的集团冲锋。
他们的人数之多,攻势之猛,让隆美尔也感到了一丝动容。
“俄国人疯了!”前沿的德军军官在无线电里惊呼:“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
隆美尔依旧站在他的指挥车上,举着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他看到俄军士兵迎着m机枪形成的火力网,一排排地倒下,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他们试图用血肉之躯,冲垮德军的钢铁防线。
“命令各部队,稳住阵脚!放近了打,坦克和突击炮充当移动堡垒,优先消灭敌人的重机枪和军官单位,炮兵,反制射击,压制他们的后续梯队。”
隆美尔冷静的下达自己的命令,他知道在这种消耗战中,部队的纪律和火力优势是关键。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德军的防线在俄军人浪的冲击下多次岌岌可危,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后退。
但依靠着良好的通信,军官的沉着指挥以及坦克和突击炮的近距离火力支援,他们一次次地将冲上阵地的俄军打了回去。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泥沼和白桦树的树干。
隆美尔适时地投入了预备队,发起了一次凌厉的反冲击,才勉强稳住战线,并将俄军最凶猛的第一波进攻顶了回去。
但他知道,这远未结束。弗兰德尔已经杀红了眼,更多的俄军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来。
夜幕再次降临时,拉多加湖南岸的战场暂时沉寂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德军的防线守住了,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并且向前推进的步伐被彻底遏制。
俄军同样损失惨重,尸骸铺满了进攻的道路,但他们成功地将德军拖入了残酷的阵地消耗战,暂时阻止了隆美尔向纵深的进一步突破。
在彼得格勒城外,博克收到了隆美尔的战报。
他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参谋长说:“告诉隆美尔,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他吸引的俄国人越多,彼得格勒陷落的日子就越近,我们在南线和中线的兄弟们压力就越小。”
北方的战线大概率就会这样僵持下来,德军维持着对彼得格勒的包围,弗兰德尔绝望的不断向彼得格勒方向派遣部队,隆美尔的装甲军会不可避免的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但他的压力对比俄军来说真的要轻松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