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公公,本官前来,未曾打扰您吧?
南京左都御史刘敷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人已至门前。
牛玉热情地回应道:“哪里哪里,刘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请坐,请坐!”
刘敷入座后,牛玉好奇地询问:“刘大人此次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刘敷的脸色微变,显然有些事情并未如他所愿,他试探地问:
“上次所托之事,不知牛公公是否有所眉目?”
牛玉轻轻摇头,面露歉意:“刘大人,实不相瞒,咱家的侄儿牛纶已在尽力寻找,但目前仍无下落。
不过请放心,侄儿牛纶会继续寻找,并希望刘大人能向商辂大人说明,让他多给牛纶一些时间。”
刘敷听后,略显尴尬,但随即恢复平静,说:
“牛公公,此事就拜托您了。
其实,我这次前来,还有另一件要事,是商首辅特地吩咐我前来与您商议的!”
牛玉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问道:“哦?既然是商辂大人所托,还请刘大人明示?”
刘敷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商首辅得知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千户贾峰是您的人,他希望您能出面,请贾峰前往河南省汝宁府汝阳县的崇王府。”
牛玉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去崇王府?”
“崇王可是成化皇帝的六弟,深受皇帝喜爱,你别告诉咱家想让贾峰去刺杀?
更何况,就算贾峰愿意去送死,也进不去崇王府呀,崇王府门禁森严,侍卫遍布,什么江湖杀手都进不去,别说贾峰了!”
刘敷解释道:“这次并非为了刺杀崇王,而是崇王府中有一个内侍名叫王郜,他与我们有些渊源。
近日,王郜新收了一个奴仆,据他所说,这个奴仆的容貌让他大吃一惊。”
牛玉好奇地问:“难道这个奴仆长得极为丑陋?”
刘敷摇摇头,神秘地说:“比这个还要惊人。
您猜猜,这个奴仆究竟是谁?”
牛玉看着刘敷神秘莫测的表情,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但无论他如何猜测,也无法想到那个奴仆的身份。
牛玉困惑地皱起眉头:“咱家猜不到,你直说吧,是谁?”
御史刘敷靠近他耳边,轻声地说:“我的人曾随崇王从京城前往河南省汝阳县,他曾经见过都督汪直。
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此人至少有九成像汪直,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恐怕难以分辨!”
“什么?”牛玉猛地站起,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你确定吗?难道不是你的人看错了?”
刘敷摇了摇头,“最初我也有所怀疑,但我的人多次确认,回信都说是汪直。
然而,汪直目前正在辽东平叛女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河南省汝阳县呢?
因此,本官猜测,这只是一个与汪直相貌极其相似的人,几乎可以假乱真!”
牛玉眯起眼睛,看着刘敷,“那么,你们让咱家找贾峰去找王郜,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敷笑道:“还是商首辅聪明,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可以除掉汪直。
不久之后,陛下可能会命令凯旋而归的汪直巡视江南。
如果我们让假汪直在此时冒充汪直,一路招摇撞骗,犯下罪行,那么这些罪行就可以栽赃到汪直身上!”
刘敷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他们一直都想给这些阉宦一个教训,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然而,牛玉似乎有所察觉,他打断刘敷的话:“等等,你们怎么能保证陛下一定会让汪直巡视江南?
而且,汪直巡视江南时会有士兵跟随,他们就是最好的人证。”
刘敷摆摆手,笑着说:“牛公公,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宫里也有人,我们可以保证陛下会派汪直南巡。
至于士兵作证的问题,并不重要,因为我们早就猜到汪直南巡时,肯定会带京中十八卫士兵随行。
但无论他们如何证明,那些士兵都是太子的人,他们自然有维护汪直的嫌疑。
而江南的官员们亲眼看到汪直犯罪,你觉得百姓会相信汪直还是当地的官员呢?”
你们真是高明,这样的策略确实能激起民愤。
宦官在百姓心中本就不受欢迎,如今这般操作,即便汪直能逃过一劫,也必然会在民众的声讨下罢官去职。
牛玉的眼神变得深沉,他转向刘敷,声音中透出一丝疑惑:
“咱家唯一不解的是,为何要动用咱家手下的锦衣卫千户贾峰?
商辂是否意图想将咱家卷入其中,然后来个搂槽打兔子吧?”
刘敷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公公多虑了,我曾与商首辅交谈,他告诉我,这位假汪直杨福,出身乡野,礼仪不周。
尽管王郜已教导他许多,但关键时刻仍可能紧张失误。
有锦衣卫千户在旁,既能监督杨福,也能增加其可信度。
此外,公公曾遭陛下贬谪南京,如今有机会报复,岂可错过?”
然而,刘敷的真实意图并未告诉牛玉。
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有秘密,他们之间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牛玉犹豫不决,担忧这是商辂的陷阱,一旦事发,恐怕自己也会牵连其中。
思索片刻,对刘敷说:“刘御史,此事重大,咱家需要时间考虑。
你先回去吧,待咱家想清楚后再与你详细商议!”
刘敷感到不安,他深知牛玉这话意味着拒绝,一旦离开这座府邸,牛玉很可能会反悔。
他急忙站起身,诚恳地说:“牛公公,请相信我,这是商首辅的吩咐,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此事并非针对你,我们与你并无恩怨。
实话告诉你,我们原本打算在事发后牺牲王郜,以陷害崇王。
因为崇王是成化帝的重要支持者之一!”
牛玉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们文人真是狡猾,刚刚还说与崇王无仇无怨,现在却想陷害他。
你们的话咱家可信不过。
咱家已退休,只想安享晚年。
刘御史,若无事,就请便吧!”
牛玉对这群文官的为人了如指掌,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于是,就下达了逐客令。
御史刘敷,同样洞察了牛玉的疑虑,在离开前,他上前拱手施礼,语气诚恳地说:
“牛公公,既然您对我们有所怀疑,我也无话可说,只有一句话要奉告于您。
如果商首辅是一棵参天大树,那我们便是其枝干,不到万不得已,无人愿意自断臂膀。
更何况,若要害您,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难道牛公公不知拔起萝卜带起泥的道理吗?
希望您能深思熟虑,刘敷就此告退!”
刘敷的话音刚落,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牛府。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屏风后的牛纶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他问道:
“叔父,您真的不打算帮助商辂吗?”
牛玉叹了口气,回答道:“并非如此,咱家只是在考虑,毕竟,咱家太了解他们了,所以必须小心行事。
此事并不简单,咱家需要两天的时间来深思熟虑,待想清楚后,再给他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