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菀退步离开密室的门口，在梁苜欣的办公室里缓慢踱步打量。
狭小的空间看上去就是一间普通的休息兼办公的房间，房间三分之一的地方还充当了仓库，摆放着咖啡豆的库存，各个品种咖啡豆混杂在一起的苦涩香气源源不断飘散着。
在查看这家咖啡屋的营业执照时，发现登记者并不是梁苜欣的名字，也不是梁苜圆，是一位名叫阿曼达的美国籍女士，难怪周同旭不知道咖啡屋的老板是梁苜欣。
根据梁苜欣所告知，阿曼达是梁家人在美国家中的佣人，梁苜欣打算在南丫岛开店时，梁父梁母那时正好和佣人阿曼达一起回到香江度假，当时阿曼达很喜欢这个城市，于是梁苜欣便计划用她的身份当这家店名义上的老板，实则背后负责经营的是她。
周时菀前往ZREo coFFEE前，曾问过梁苜欣为何要在南丫岛上开一家并不挣钱的咖啡屋？
当时梁苜欣沉默不语，周时菀从她眼中读出她应该就是为了阿乐。
南丫岛应该是梁苜欣生命中最有宿命感的地方。
办公桌后墙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学类、生物学类书籍、在书架的正中央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人鱼木雕。
周时菀见过阿乐的作品，不过这个人鱼木雕似乎比阿乐的手工粗糙了点，可能是少年阿乐还在学习磨练的作品。
视线顺着木雕下移，周时菀在书架的最后一层的右脚发现一个药瓶，瓶上写着氯雷他定。
ZREo coFFEE的现场搜证结束后，原本要继续对梁苜欣进行审讯，周时菀却提出先暂缓审讯。
“魏sir、鱼sir，我觉得在审讯梁苜欣之前，最好把阿龙项链上的血渍和梁苜欣的dNA做个比对再继续，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梁苜欣这才所招供的案发地点的确有很多可以指正她的地方，可是阿龙最后去见的人是梁苜圆，梁苜圆的住所距离ZREo coFFEE并不近，和周家村也是反方向距离，最重要的是我们在阿龙的体腔内发现了动物毛发，根据逸飞的化验，毛发属于一种美短蓝猫，这里并未有发现美短蓝猫，最重要的是我怀疑梁苜圆动物毛发过敏。”
周时菀在发现那瓶氯雷他定时，猛然想起在审讯梁苜欣的时候，周时菀曾走近过她的身边。
刚靠近，梁苜欣连打两个喷嚏，当时周时菀只以为梁苜欣是受凉而已。
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在意大利餐厅的时候，曾抱过一只长毛猫，当时那只猫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猫毛。
周时菀是养猫人，身上有猫毛早就习惯了，再加上当时光顾着听宋子安的新消息，压根就没有清理猫毛，所以她在靠近梁苜欣的时候，梁苜欣因为猫毛过敏打了喷嚏。
氯雷他定，这种药是用来治疗和缓解过敏性鼻炎的。
一个对猫毛过敏的人杀人时，死者的体内怎么会有猫毛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在周时菀对凶手的侧写中，凶手应该会有虐杀猫狗的倾向，周晋姚遇害后，周时菀便留心让曾逸飞将被虐杀的小猫带回鉴证中心化验，他在固定小猫后颈的针头里发现了微量的阿曲库铵。
由此可以推测凶手是在小猫身上实验用麻醉剂控制它们无法呼叫，然后再尽情虐杀。
除此之外，宋子安还发现虐杀动物的凶手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都是左撇子，并且下刀开膛的切割角度基本相似。
“如果凶手不是梁苜欣，那又会是谁？阿菀，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魏良觉得周时菀的疑虑太过吹毛求疵。
老鱼也应声附和：“是啊，猫毛很可能是阿龙被害之前自己粘在身上的。”
周时菀将曾逸飞和宋子安的发现再次摆出来：“那左撇子呢？固定小猫后颈针头上的阿曲库铵呢？切割角度一致呢？”
魏良像是听了进去，周时菀看他有所犹豫，立刻开始立军令状：“反正dNA的比对结果很快就可以出来，如果因为我的想法耽误了结案的进展，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谁说要处罚你了，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老鱼这话代表他已经同意周时菀的推断，他再看向曾逸飞：“拜托，尽快给我们比对结果。”
“放心，我现在就立刻赶回实验室，dNA的比对结果一旦出来，立刻通知你们。”曾逸飞视线看向周时菀，郑重点头保证。
鉴证小组的成员离开案发现场后，其他警员也纷纷离开，咖啡屋因为凶手不明必须暂时封禁。
周时菀离开前想要和周同旭谈谈，让他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
*
在曾逸飞加班加点的努力中，dNA的比对终于有了结果。
海天一线的阳光还未透出时，南丫岛警署的口供房内开始了对梁苜欣的第二次审讯。
夜幕未退，黎明降至正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梁苜欣在关押室内从未合眼，她眼底的氤红血丝让整个人更增添一丝阴气。
“别啰啰嗦嗦的问了，速度快一点，我告诉你们我所有的作案过程。”梁苜欣不耐烦的打断了魏良的问话。
“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自以为是耍小聪明！”魏良目光微敛。
周时菀暂停记录，抬眼瞥向梁苜欣，眼前这个全身竖着尖刺的人，身体靠近魏良与他耳语：“魏sir，我可不可以问她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你问。”
周时菀讯问的气场与魏良截然不同，魏良是典型的警察式严厉讯问，周时菀比他温和不少，尤其是面对梁苜欣这种类型的嫌疑人，强势的态度反而会适得其反。
恰好此刻，同事将热咖啡端进了口供房。
周时菀将其中一杯放在梁苜欣面前：“梁苜欣，你和妹妹长得还真不像两姐妹，不论是五官还是气质相差都很大，有人这样说过吗？”
周时菀这个和案子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让雕塑梁苜欣瞳孔第一次起了变化。
“madam，你不用拐弯抹角，我既然来自首，该交代的绝对都会交代清楚。”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作案动机而已，你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
梁苜欣稍稍移动了一下坐姿，周时菀将她这些动作细收眼中。
“你的确是我见过最镇定的嫌疑人，那你就先回答我的第一个好奇，如何？”
“你想问什么？”梁苜欣周身再次拢起生冷的雕塑气质。
“你为什么会选择刘爱玲成为你的第一个作案目标？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你？”
“我不喜欢嚣张跋扈的人，她让我想起了一些旧人，所以激起了我的杀人欲望。”
“那你有挖取她的器官内脏吗？”
“有，我挖了她的舌头，因为她太吵了！”
周时菀将宋子安给她的人像拼图亮给梁苜欣：“这个人……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