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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黑月光她强取豪夺之后 > 番外 玉楼宴罢醉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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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时分殿内没有掌灯,光线有些晦暗不明。空气中酝酿着水汽,似乎要闷下来一场滂沱大雨。

温钰仰着头,看向天边低垂的云幕。静默了良久,大概有一息之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柏乡弥陀寺的时光,仿佛比他过去的半生还要长,尤其在佛龛与经文的叠加下,显得冗沉无比,一时连他最初想困住的是什么都忘了。

他原本希望她能够和他一样备受煎熬,现在看来,显然是他自己比她承受的要多得多。

就自持力而言,她的确是一位优秀的皇后。

不由得想起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王氏跋扈,赵氏善巧,胡氏婉静,寄身云云娇花之中,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有过一丝妒醋,甚至是不在乎。

想要她的心,简直难如登天。

因为没有心,所以如鱼得水毫不顾忌。有时候梦中惊醒,还是那年他从行宫回銮,虎贲军莅临长安城下的森寒之景。

铁甲银枪的冲击感,他一步步往前走,枪尖对着他,随之是宋桧斥责地怒吼。

可那些人怎会信以为然。

虎贲军向来认符不认主,何况兵见将,将见帅,一群小兵又怎会识得当今圣上。不是皇后离宫之前预备好的一切,那些人又何有胆量来拦他的驾座。

惊怒之余他何尝不更惊心。

那一刻她到底想做什么?

杀了他?还是想将他软禁?

他想不出来,只觉得胸腔彻底空了。

后来还是虎贲军卫孙仲用性命做担保,命令守卫打开城门。至于后话,便是她从行宫追到长安的事了。

那天之后他听宋桧说起,其实那天曹迩有带撤兵的懿旨赶来,只是稍比他们晚了一步。

或许皇后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可偷盗兵符,动用军队,这些也不置可否。

可为什么知道即便如此,他心里仍旧不能不喜欢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一记闷雷响过,雨终于下了起来。

他伸出手去接,雨滴落在他手心上迅速炸开,渐渐濡湿了他的手腕。

宋桧抬头戚然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什么来,“听说今年入夏后,皇后把三姑娘从平阳行宫接回来了,现今在宫中有苏哲照料,似乎精神好了不少。”

他看着他未语,咕哝下嘴,继续说:“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谁伤谁痛,另一个其实心里清楚的很”

温钰知道他在含沙射影,不由微微一嗤,“你以前,从不说弯弯绕绕的话。”

宋桧说是,仔细留意他的神色,“奴才以前也以为,您是真的能放下。”

口中已然有哀婉,“或许一年前,您就不该如此。”

温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放弃帝位,避世于此,听起来的确不算是个英明的决定。

可皇后性子要强,又极容易患得患失,一旦自觉失权就会变得易怒残忍。她要的是,杀掉威胁她的人,铲除掉威胁她的势力,保证自己后位屹立不倒。

他在朝中一天,她就殚精竭虑一天,倒不如把所有权力都给她,直至手握天下,或许才能终止这永无止境的杀戮。

他静默了一刻,想起了乾安殿后的那片园子,“明日跟住持说一声,把后面园子拾出来,就说我要用。”

雨意绵延不绝,下了一个晚上,几日之后,才迎来破云的阳光。

梅雨季节本就如此,潮湿之中,连御花园的花朵也被打落不少,因而雨一停,总是侍女拿着扫帚在庭前扫落落花。

媞祯听着帚尖与地面碰触的清响,嗒一下,翻过一页书,沉静良久问道:“陛下近来可还好?”

文绣笑影清浅,“前不久叫钟老先生去看过了,陛下一切都好。只是近来从寺中圈了一块地,说是要种些花草什么的。”

媞祯轻轻一笑,“他倒是从不缺雅致。”说着她合上了书,“以前朝暮台那些花草,也都是他种的。”

有须臾的沉静,她的灵魂仿佛荡出了这座宫城,在朝暮台繁花似锦的院落里,他笑着拢她在怀,醉在融融春光之中。

她眼中有些酸涩,几乎要泛出泪光。正在此时,殿外有脚步声响起,她转头含过泪,慢慢抬起头。

是都儿从殿外走来。

仿佛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她扶着引枕坐起。

听都儿道:“微臣奉殿下旨意,带领司监司重查当年鹦鹉一事,已于昨夜子时,在当年替您豢养鸟雀的小太监家中,发现藏匿在夹板下的三百两白银。”

“听附近邻居说,那家人已经搬离多年,但是司监司却在郊外的谷地里,发现了两具骸骨,皆属一剑毙命。经仵作查验,其中一具踝骨断裂,与这家主人生前的跛疾相合,确是此人无误。”

“只是,”她顿了不过一刻,深深吸了口气,“终究是死无对证了。”

听得此言,媞祯情不自禁露出一股轻慢和鄙夷,“死无……对证?收钱办事,杀人灭口,这还算不上证据?”

“当年朱嵇的死,就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清楚?”

说罢她微微屏气,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一下,两下,慢慢停了下来。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见她没有动怒,都儿自是极大的不解,情不自禁两手交握着,想要点头,却总忍不住多嘴一句。

“只是此事何等阴险,若非殿下有意重查,人皆以为鹦鹉泄密是天意所在,这等居心不将其严惩,殿下真的放心吗?”

媞祯面容沉静如常,“你是我的心腹,问一句也是应该的。其实这些年沈念影的错处何止这一桩一件,不过是念着往日故人的恩情,不愿意计较罢了。”

她沉甸甸的声音再次落地,“我心中有数,你放心。”

她说着,徐徐抬头看向窗外两只鸣翠的黄鹂,宝珠的流彩在耳鬓缓缓拨动,“说来我也很久没去柏乡弥陀寺进香了吧……”

其实头三个月里她还常去,只不过他始终避而不见,于是去一次,绝望一次,点点滴滴积累起来,早已失去了勇气。

可不知为何,今天忽然就想去了。

说来也很不巧,她去时候温钰不在乾安殿中,说是从上林苑移栽了新花卉,人还在园子里忙着。

她“哦”了一声,想迈进殿门,又不由却步。挣扎的很久,才鼓足力气踏进他的寝殿,一股子兰草香,还是那个熟悉的气息。

不由自主徘徊了会儿,殿里的摆设跟记忆中丝毫不差,恍惚还寄存着当日他们争执的景象。

她走到他书案前坐下,一样一样抚摸过他的文房四宝,愣了片刻,又看到旁边高处的架子上搁置了几本旧书。她起身取来一本,不知道袖子刮到了什么,只听哐当一声,一只红木匣子摔在了地上。

低头看,满地零落的信笺,每一封都是温钰亲笔所写。

有慰问她宫中近况,有慰问儿女安好,而最后落款的尾端,总以最简短的口吻写着——皇后安?

每一封,每一封都是。厚厚的一叠,横亘了四季的朝夕。

只是他始终没有寄出而已。

无声的哽咽,一层层蔓上心尖,她翻阅着手中的信笺,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墨迹氤氲,花一样的散开。

时间不知沉寂了多久,月影转过檐角,天色将黑。暖风如织里,一双石青锦履踏进寝殿,在花木梨屏风前驻足良久。

月色下,榻上的人乌发雪肌,窝在柔云的锦被里沉沉好眠。一年多不见,出落得愈加沉稳端庄。

这一年里他试过忘记她,用尽办法,不去见她,却把自己弄成了个笑话。遗忘,挥之不去,又怕跟她亲近,前功尽弃,神思游离到连供奉在佛龛上得神像都能幻化成她的影子。

他太高估自己,太高估自己可以就此斩断。其实她不知道,他对她避而不见的一年,心里也很煎熬。

而到了这一刻,早已灭顶。

他抵着步子轻轻靠近,缓缓坐在了她的床前,动作虽然轻,但她也听得出来,只是不敢动弹,怕他再次离开。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掌心的温度抚落在她脸颊,温热滚烫,连睫毛都烫得发抖。

他“嗬”地倒抽一口气,轻轻道:“……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头嗡沉沉的,像撞击了什么,泪一瞬间不可抑制地从她眼角滑落。

四周静得像在碧莹莹的潭底,他缓缓揩下她的泪,声音柔和得如一匹上好的绸缎,“你还是不肯睁开眼睛,跟我说一句话吗?”

她咬了咬唇,猛然坐起抱住他的肩膀,泪洇进他的衣衫。心底如一把烈火在燃烧,燃烧得熊熊焰焰。

“温钰……”后半句没有说出,他的手就安抚的拢住她的脊背。

“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怪过你,从来没有。”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只石榴发钗,已经修复如新。

她吃了一惊看着,隐隐兰草香中,她颤抖接过贴在胸口,簌簌泪滴如珍珠崩落。

六月的天气,如何不热潮汹涌……